社长依旧是那副老成的样子,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众事宜。
并没有打扰他们,周知许和苏木在暗地里说着话,一直等到他们下了台才现身。
许久不见,大家的话自然是说不完。
又有小报记者进来想要采访,社长难免的拿乔了起来,欺负着周知许近来不在,只说现在登报上采访已经是家常便饭。
实则,在都是剧目演员的屋子里,他们这群学生实在排不上号,想要记者拍一张大合照都要等上许久。
玩笑过后,就只能在旁边挨着时间。
周知许虽与人聊着天,眼睛却在找着人。
社长察觉到“你是在找赵震?他走了。”
“前些日子有征兵,他报了名去,昨天就该走了,硬生生拖到刚刚。”
他说到这,特意的顿了顿“你要是再早来一点,他见着你,指不定有多高兴。”
社长说完话,周围不约而同地静默了。
周知许不知道赵震的愧疚到底有多大,只是他把自己那点愧疚广而告之,就不由得让人怀疑起了他的居心了。
他们若是见着面了,又如何?
他是不是要占着大家先入为主,逼着她接受她的道歉?
“听说他投身的是八十二师。他们师座是黄埔出身,最喜欢学生来当兵了,赵震说不定这回有大作为了。”
“唉,不一定。现在战事这么吃紧,能给他们多少时间训练?战场上子弹不长眼,只怕性命堪忧。”
周知许听着他们的讨论,微微皱了眉,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周澂津。
她眼神闪烁了闪烁。
倒是忘了他了,白白的让他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周知许蠕动着嘴,想要朝他说些什么,那人去只是单单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怪脾气!
并不怕他生气,周知许瞧人走了,反而放下了心,继续听着旁边的人说话。
本来以为这回他们又是最后一个,剧场的长班却破天荒的露面请他们到前面去。
“你确定是叫我们?”社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啊,这位小友,我骗你做甚?”
长班笑容可掬的请着人。
这样的反常倒是让众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周知许跟着人往前面的剧场走着。
观众席上的人已经散了,三层剧场,只有舞台上的聚光灯还亮着。
下面第一排坐着人,周澂津坐在中央,刚刚请着他们的长班,小跑着过去,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声。
他点了点头,又和一通在旁边坐着的人交代了几句,对方面上有些激动,重重地点了好几个头。
“那人是什么来头?”
他们虽是学生,可看事情还是看的明白的,今日这些的反常,怕是跟着中间的那位男人脱不开关系。
“不知道啊。”
“他长的真像电影明星……”
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木皱眉往周知许这边看了过来,他悄悄地走到她的身边“你这位二哥……”
周知许摇摇头。
她隐隐也有些猜测,那小报记者应当是认得他的,他的朋友向来多。
有心想要隐瞒他的身份,倒是有人不买账。
那摄像师特意叫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要请周澂津过去。
“请他做什么?”一位男同学不大乐意,合影留念让一个外人来,总归是不好的。
“你这学生,你知道那位先生是什么人吗?他来拍照是你们的荣幸。”
前年照相的人推来了一架底座带轮子的巨型照相机,就像公园里用的那种。又特意的叫人放下幕布,摆弄了半天,才朝后面点点头。
和他同行的记者,做了个请的动作,身边的男人看了过去,略微有些迟疑,手握成拳头抵在鼻尖,露出腕上戴的瑞士手表。
“你们知道新荣百货大楼吗?就是他的,还有富春路上那个国际饭庄也是他的。这位主儿可是从上海回来的大亨,工业、商业、金融业,只要赚钱的地方都有他的股份。就连你们用的这个剧院都是他的资产。”
“整个北地,论财力,这位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摄影师趁着人还没过来,看着面前不想把位置让出来的人,教训着他们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肯来和你们照上一张,那是你们的荣幸。知不知道,有他在,明天的报一登,你们的剧不愁叫不上座了。”
周澂津对各家报社有礼,写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时,并不为难他们。
他长得俊朗,有钱,家世好,身边还从来不缺佳人相伴。
跟着他,他们不怕写不出来东西,只怕写的不够精彩,被对家把噱头抢了过去。
有时候为了博眼球,写的实在过分了些,倒也会被请过去。
一二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员,那架势哪怕什么也不做,也够腿肚子哆嗦了。
本以为要吃一通皮肉苦,可这位主儿,就是单单的把人请过去。
茶喝完了,就能走。
从始至终连一面都不露,更不用说有什么敲打的话了。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全明白了。再有他的事情,都收敛了些。
他在他们界内,名声出奇的好。
只是有一点,他不喜拍照。
登在报纸上的照片,从来只有他的女伴们。
摄影师扫视着面前的女学生,不知道这回又是哪一位。
学生们听着他这样说,等人走过来时,多多少少有了点忌惮。
像周澂津这样的大人物,他们相处起来,总要拘谨。
前面站着的几个女生,见他过来,甚至又往两边退了退,唯恐挤到了人。
“回去,站回去,都出镜头了。”
前面的人从罩着黑布的相机里钻了出来,示意刚刚移动的人,重现站回去。
姑娘们不愿意,相互看了一眼,只是站在原地动了动身子。
周澂津停住了脚步,系着腹前的扣子,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不是个受待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