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镜嘴唇发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躯颤颤巍巍走出卧室。

中年男人最怕的一句话是什么?

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最怕的,就是春菜红着脸笑眯眯的说继续。

一次两次很有意思,三次四次满头大汗,五次六次头晕眼花濒临猝死;

别想歪了,这里说的是按摩;

对,帮老婆按摩,缓解舟车劳顿的疲劳。

关上卧室门,镜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枸杞茶。

很累,腿软脚软。

抿了口枸杞茶,镜这才发现自家黑蒙蒙的客厅里,居然坐着两个黑影。

头皮一凉,镜立刻按开了厨房灯,接着余光看清楚来人,随后瞳孔猛地放大了。

“老...老...老师?!”

“嗯。”

千手扉间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

千手扉间对面,凛人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非常欠揍。

见状,镜因为离开村子而产生无言面对老师的愧疚居然神奇的消失了。

凛人这家伙虽然笑的很不正经,但他出现在这里,意味非常明显。

他就是来替自己兜底的。

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面对严厉父亲时一样,镜心中对千手扉间的敬畏远远大于亲近。

如果让他独自面对千手扉间,他说不定会怕成什么样呢~

虽然他年纪不小了,但有些敬畏,是刻在骨子里怎么也没法改变的。

沉默片刻,镜放下枸杞茶,缓缓走到千手扉间的身前,老老实实站的笔直。

“老师,您......”

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千手扉间抬手打断了。

看着自己这个弟子,千手扉间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原本的镜,眼角总是垂着,眉间带着丝丝愁绪;

现在看,这小子虽然低眉臊眼的站在自己面前,但却没有之前那种压抑着什么的感觉。

千手扉间不是傻子;

他能看出来这小子已经彻底看开了。

想到这里,千手扉间再次叹了口气,放弃了之前准备的话。

“镜,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听到老师不自然却又罕见有些温柔平淡的问候,镜猛然抬起了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还是那个严格的老师吗?

就像无数严父突然关心的问候一样;

面对突然关心的老师,镜的鼻子瞬间堵住了,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在他心里,扉间和父亲没什么区别,一样的严格,一样的默默关心自己。

这一刻,他忽然想像个孩子一样,跪在父亲膝前,将这些年的心酸苦楚全部倾诉出来。

他过得太累了,如果没有妻子和孩子的精神支撑,或许早在志村团藏对他下手的时候,他就引颈受戮了。

太疲倦了,不被理解的痛楚如同抽丝一般,活活将他活下去的欲望慢慢抽完了。

幸运的是,千手扉间离世后,他多了一个不着调的朋友,虽然这个朋友一直在算计他,但这个朋友也支撑着他。

归根到底,朋友只是不想自己死罢了......

紧紧咬着后槽牙,抿着嘴;

镜缓缓跪在千手扉间面前,一张英俊的脸藏进了阴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

“老...老师,我...我...过得很好...”

看着镜微微颤抖的肩膀,纵然心硬如铁,千手扉间也沉默了。

猿飞日斩没敢把镜的事情说给他听,但他还是通过渠道了解了一些。

譬如救下纲手却被村子里的人诋毁;

譬如成为高层顾问后却被宇智波一族除名;

......

村子对他,过分苛刻了。

想到这里,千手扉间只感觉自己胸口好像压住了一块大石头,很闷,很难受。

就在此时,凛人剑眉立起,面无表情看着这对师徒,严厉开口了。

“真的过得很好吗?!”

“真...”

“很好?!”凛人双目瞪得溜圆,牙咬切齿打断了镜的话。

他虽然总想着把镜拐走,但他给镜指的每一条道路,都是最正确的道路。

无论是走基层路线,还是干掉族长,自己上位,改变家族!

长久以来,在面对镜的时候,他都纠结无比;

最重要的是!他从没害过这个混蛋!

虽然现在他现在已经把这个家伙忽悠到了雨隐村,但他就是看这家伙憋着愁苦的样子很不爽。

就算活着,也踏马给老子开开心心的活着啊!

“蠢货,你过得很好?”

伴随着凛人的咆哮,他的拳头重重落下,将身前茶几锤成了满地碎片。

“你过得很好?

老子绞尽脑汁把团藏坑成那副造型;就是怕你们这群不省心的玩意儿被他害了!

还过得很好?!告诉他!你踏马的受了什么狗屁委屈!”

咆哮着,凛人宛若一只愤怒的公牛一般,红着眼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镜。

见状,跪在千手扉间面前的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缓缓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呜...

扉间老师,我...我...”

看着眼泪滴答滴答落地的镜,凛人心中猛地一软,泄愤似的猛地挥了下拳头。

“蠢货!蠢货!蠢货!

你不说,老子说!”

说着,指着镜的身影,宛若一只护犊子的母狼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千手扉间。

“就这个蠢货!为了挽回宇智波的名声;

兴冲冲的拎着扫把打扫街道;

替醉酒闹事的族人鞠躬道歉;

帮老头老太太倒尿桶粪桶;

替脑残族人的孩子赔钱!

就这,还踏马被人说成傻子,别有用心,贪图火影之位,宇智波家的败类,软弱无能!

就这个蠢货,为了让宇智波一族融入村子,被邀请成为木叶高层;

还被族人排挤;

被族长针对;

被家族除名;

就这个蠢货,离了村子参加战争,还他娘的被人背后捅刀子!

要不是老子心心念念盯着这家伙,这家伙早被人从背后捅死八百回了!”

脏话一箩筐,凛人说完依旧不解气的瞪了眼跪在千手扉间面前的镜。

沉默......

无论是坐在沙发上的千手扉间,还是跪坐在门后抱着孩子泪如雨下的春菜,亦或是凛人,他们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良久,脑袋低垂的镜缓缓抬起了头,眼角泪水哗哗流淌,嘴边却带着温柔的微笑。

“扉间老师,就当....就当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