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芝等了约莫二十来分钟,画廊的老板告诉她,有个买家想买下她全部的画,请她稍等片刻,对方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来人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黑色西装,脸上表情平静又严肃。

韩俊握在手里的手机正通着话,另一只手伸向陆婉芝,礼貌地点头:“陆小姐,幸会。”

陆婉芝温婉一笑,直言不讳道:“听说你想买下我的画?全部?”

“是的。”

“为什么呢?噢,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有点好奇,毕竟我不是什么名家,我的画也不像那些大家,有收藏价值,所以……”

韩俊淡淡一笑,“陆小姐太妄自菲薄了,其实是我家先生多年前见过陆小姐的画,对陆小姐的才华十分欣赏,今日有幸得知陆小姐的画被寄卖在这里,就让我走这一趟,陆小姐开个价吧。”

陆婉芝恍惚失神,“你家……先生?”

哪家的先生?她认识吗?

“我家先生久居国外,陆小姐应该并不认识。”

是啊,出国前她认识的人便少的可怜,何况已经与世隔绝五年之久,连身边的人都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何况是别人?

陆婉芝对画价并不熟悉,于是让画廊老板评估着开了个价,没想到对方看了报价欣然接受,当下便开了支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连画廊的老板都说从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买家。

陆婉芝心里存着感激,在男人转身的时候唐突地拦住了他,许是有些紧张,脸上微微泛红,“那个……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当面谢谢你家先生,他是第一个买我画的买家。”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她这才发现他耳里还塞着无线耳机,觉得有些奇怪,但无暇细想,因为他忽然开口了,“陆小姐,请跟我来。”

陆婉芝微怔,忙跟了上去。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宾利,给人一种冷傲的高高在上的感觉,陆婉芝当下便生出了退意,可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车边。

轻轻敲了敲车窗的门,心跳徒然加快。

出乎她的意料,车窗下的那张脸年轻又英俊,黑曜般的眸子闪着摄人心魂的光,车内有淡淡的烟草味,与他给人的气质浑然天成。

在陆家长大,多多少少也有些眼色,眼前这个人,非富即贵。

陆婉芝调整好呼吸,对他礼貌地点头示意:“我是来道谢的,谢谢你买下我的画。”

车里的男人一身矜贵,幽深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陆小姐,客气。”

陆婉芝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于是准备道别离开。

“陆小姐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婉芝闻言,忙摆了摆手说:“不用,我再在画廊待会儿,你忙你的。”

“这样啊。”他微微眯了眯眼,而后淡漠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么陆小姐,告辞了。”

黑色宾利如箭般扬长而去,扬起了一路的尘埃。

那个时候陆婉芝并不知道,车里的那个男人会像龙卷风一般,狂乱地席卷了她日后的人生。

陆婉芝用卖画的那笔钱买了栋单身公寓,以最快的速度搬出了陆宅。

离开那天陆江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了一上午的烟。

婉芝收拾好行李,向父亲道别。

“你一定要走吗?一定要把这个家弄得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婉芝不由得想笑,这个罪名未免太大了。

“陆家容得下一个曾经有污点,在国外避世五年的女儿吗?”

陆江河脸色猝变,猛地起身,拧紧着眉,“你这是什么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始终是我陆家的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父亲如果还把我当女儿,就给我自由吧,五年前,我为陆家而活,五年后,我想为自己活。”

徒然安静,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凝结了。

就在婉芝拖着行李转身之际,脚下蓦地一滞,瞳孔紧缩,眯着眼打量不远处的男人。

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她出国前的最后一眼!

那个时候,他还握着她的手说:“五年后,你回来,我娶你。”

而现在,他将婚姻的承诺给了另一个女人。

最最可耻的是,那个女人,还是她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

虚情假意,他将这个成语演绎的完美无瑕。

这个五年前跟自己有过婚约的男人,此时此刻携着另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竟然坦**的毫无愧色。

婉芝从霍启迪身边经过的时候,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客厅里,只听到陆婉霞捂住嘴惊讶的惊呼声。

霍启迪依旧站立不动,挺着胸,冷笑着捂了捂脸颊,“这一巴掌,也算还了欠你的情。”

婉芝眯着双眸,犹如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五年,原来已经长到足够改变一个人。

“一巴掌就想了解过去一切恩怨?霍启迪,你未免太高看了你自己,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你让我觉得恶心。”

两人面面对峙,气氛诡异的吓人。

陆婉霞适时地上前挽住霍启迪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把他往后拉了拉,而后甜甜地对婉芝笑道:“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姐姐会来参加吧?”

婉芝看着霍启迪,往事历历在目,物是人非。

是她太天真,用五年青春,换来一场背叛。

她终于看向陆婉霞,笑得令人感到害怕,“当然,我妹妹和我前未婚夫的婚礼,我当然会参加,还会备上一份大礼,到时候可一定要笑纳。”

不知怎的,陆婉霞背后忽然升起一股冷意。

婉芝转身走了,一瞬间,像是拔掉了身上那根刺。痛,但是痛快。

她没有注意到,陆宅边上听着一辆黑色宾利,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霍总,要跟上去吗?”

后座的男人一手托腮,目光凝望着前面渐渐走远的背影,衬衫领口微敞,半晌才阖眼,靠上真皮椅背。

“韩俊,她是不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霍总,人总是会变的。”韩俊话里有话。

是吗?就像他那个在未婚妻为他顶罪出国避世期间出轨劈腿的大哥?

清俊的脸上,泛起一抹冷情的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