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他有资格说后悔吗？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说后悔。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哪怕前路没有光明。
“曜霆，作为兄弟，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在陆婉芝和韩佳佳之间你必须做出选择了，我不管你四年前究竟是为何考虑做出那样的选择，但现在已经是四年前了，我也不认为你需要被任何人左右，多少人的生死掌握在你手里？你这么瞻前顾后究竟是为什么？”
纵使像是他们这样的关系，霍曜霆的有些决定也并非傅齐声能够理解，亦或者，霍曜霆从来就是什么人都不曾相信，哪怕跟了他多年的韩俊，所知道的也只不过是关于霍氏的一些机密事情。
四年前，他为什么会突然放弃陆婉芝而选择韩佳佳？这个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即使那时霍曜霆四面楚歌，可远远没有到需要靠娶韩佳佳为妻才能翻身的地步，但他高明就高明在，他不仅娶了韩佳佳，还让韩家一度以为自己对他有恩，这个想法让韩家带了四年，不得不说论起玩手段，霍曜霆根本没有对手。
“那个梁吉，至今没有下落。”他忽而转了话题，也不管傅齐声听不听得懂，径自说着，眼神有些扑朔迷离。
“你打算跟韩佳佳斗个鱼死网破？”
没想到霍曜霆却勾着唇角冷笑：“鱼死网破？她也配？”
她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韩佳佳找那个梁吉，本意是想气你，也是想试探试探你对她究竟有多少感情，不过我看她现在这样的态度，大约是也知道了你的态度，所以想尽快除掉陆婉芝。”
霍曜霆沉默下来，浑身酒气，到最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一人，清早傅齐声出卧室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空无一人，霍曜霆这人倒是也好，走了还把昨夜自己遗留下来的垃圾通通都带走了。
傅齐声敛了敛眉，正要出门，公寓的门铃响起。
大清早的，谁会来找他？正想着，开了门，赫然见韩秀立在自家门口，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他跟韩秀和韩家都没什么交集，韩秀怎么会找上门来？
“傅医生，有时间谈谈吗？”韩秀往里瞧了瞧，要进门的意思不言而喻。
傅齐声看了眼时间尚早，侧过身让她进门，她带来的两个随从一左一右立着，看来韩秀是有事而来。
他也懒得和她客套，直奔主题：“韩总找我有什么事？”
韩秀坐定，一双眼睛打量着傅齐声，这样的目光，是她惯常观察对方的目光，她的这种眼神，更像是一种对猎物的审视。
“傅医生想必早已经看出我女儿佳佳的精神状况有些问题？”
傅齐声面无表情地说道：“韩总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不是神医，一眼下不了定论，何况韩小姐不是一切正常？能有什么问题？”
“你不必装傻，你们院长对你很是看重，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给了我你的地址，让我单独来找你，可见你的能力非同一般。”
“韩总特意找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听闻傅医生医术高明，当初甄妮的病也是被傅医生控制下来的，想必对一个孕妇的产前抑郁应该是绰绰有余？”韩秀扬了扬眉，语调却并非请求。
傅齐声也是个聪明人，反问：“难道韩小姐得了产前抑郁？”
“我女儿的事情你应当十分清楚，从她最近的暴躁行为来看，我认为她患上了产前抑郁，所以想请傅医生亲自走一趟诊治，我不希望这件事被外人知道，只能麻烦傅医生了。”
“韩总，产前抑郁并不是那么容易得的，我看令千金一切状况良好，不大可能得产前抑郁。”
“傅医生是不肯？”
“既然是韩总开口了，哪有什么肯不肯？韩总希望我什么时候动身？”
“就现在吧。”韩秀果然是有备而来，话刚说完，蓦然起身，眼里全是逼迫，根本不给傅齐声说不的权利。
傅齐声毫不怀疑即使自己说了不，最后也只能跟着她上车。
没想到韩佳佳居然被韩秀关在了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房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黑暗与外面的光亮呈两个世界，他明明记得昨天她还在医院几乎要掐死陆婉芝，今天居然就被韩秀关了起来。
“韩总，你都知道自己女儿的病情，应该不会不知道黑暗对于一个产前抑郁的孕妇来说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吧？”
“傅医生，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傅齐声莞尔，这韩家真是诡异，做母亲的居然对女儿看上去没有一点点心疼。
他伸手，啪嗒一下打开了灯，屋内的黑暗一瞬间被驱散而去，顿时灯光大亮，蜷缩在角落里的韩佳佳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视线，不悦地看向门边。
“妈，你找他来干什么？你不会真的认为我有病吧？”韩佳佳见到傅齐声反应强烈，激烈地质问着母亲。
“韩佳佳，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还认为自己没病？妈妈是为了你好，生病没什么丢人的。”
“我说了我没有病。”韩佳佳忽然情绪激动地歇斯底里地喊道，起身作势要将他们赶走。
傅齐声却淡定地站在门口，手一挡，挡住了她即将关闭的房门：“韩小姐，其实说实话，若不是你母亲拜托，我也不想来，但是你这个样子看上去的确有产前抑郁的可能，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出来有问题，我建议你还是乖乖听医生的话。”
“孩子？”韩佳佳瞪着眼睛淡漠地大笑起来，“连孩子的父亲都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漠不关心，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就算生出来有问题那又怎么样？那是霍曜霆活该，活该他生不出一个健康的孩子来。”
“你这么做，难道真的以为霍曜霆会在乎？”傅齐声淡淡地说着，这么平淡无奇甚至没有加注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却令韩佳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傅齐声，我就知道，你是来笑话我的吧？你跟霍曜霆一个鼻孔出气，怎么会这么好心来为我看病？妈，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她冷笑着看向自己的母亲。
韩秀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多多少少还是令韩佳佳有所忌惮的，她冷声命令：“佳佳，傅医生是妈妈请来的，虽然他跟霍曜霆是好朋友，但我更相信傅医生有医生的基本素养和职业道德，你今天不看病也得看，没的选择。”
韩佳佳从小被母亲宠着长大，第一次被韩秀这么严厉的命令，惊讶地长大了嘴。
但是傅齐声却说：“韩总，没有最基础的检查无法确诊，我建议您找个时间带韩小姐亲自去一趟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傅医生是不肯了？”韩秀眼睛微眯。
“并非不肯，而是肉眼和经验无法百分之百确诊，即使是甄妮，也是先入院，再回家接受治疗的过程，没有人能真的跳过医院的各项检查指标，我理解韩总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心情，韩总可以随意挑时间，即使三更半夜我也会候在医院。”
韩秀望着傅齐声，眸光流动，不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好字。
而一旁的韩佳佳，无论如何反抗，命运也早已被母亲掌握，根本容不得她说不。
天光隐隐亮起来时，霍曜霆轻声轻脚地离开婉芝的病房，拿出震动半晌的手机。
这个时间点正是傅齐声的睡眠时间，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霍总，天快亮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吃早餐？”傅齐声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工作了一夜一般亢奋。
霍曜霆不由蹙起眉头：“什么病人居然让你傅医生熬夜？你不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能不熬夜就绝不熬夜的吗？”
“还不是你的好妻子和好丈母娘的功劳？预知详情，城南牛肉粉丝铺见。”傅齐声卖起了关子，不等霍曜霆开口，率先挂了电话。
他回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婉芝，以眼神示意韩俊照看好她，自己则开车奔赴约定地点。
他和傅齐声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用过早餐，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街道刚刚才有了一点点烟火气，傅齐声先到了，挑了个临街的座位，满满一晚牛肉粉丝汤上来，立刻滚烫了他冰冷的脸。
没想到霍曜霆来的同样快。
“这里离陆婉芝所在的医院不远，又陪了一夜？”
“说吧，韩佳佳又玩什么把戏？”霍曜霆直接切入正题，天光从身后洒在他身上，有种迷离的不真实感。
傅齐声呼啦呼啦地吸着粉丝，满足地喟叹一声，才说：“你老婆韩佳佳，得了产前抑郁。”
霍曜霆无动于衷地望着他，等他继续，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你不感到惊讶？”
“对她，没什么惊讶不惊讶的，继续。”
“所以之前她的那些暴躁的行为似乎也说得通了，你知道，一个产前抑郁的孕妇，有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和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