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芝盯着秦绍，知道对方也正在暗中观察自己。
“死亡原因是坠楼而死？”她突然问道。
秦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陆小姐是怀疑你妹妹并不是自杀？”
“虽然没有证据，我的话也毫无说服力，但的确，她不是个会自杀的人，她留恋这个花花世界，就连不被人关注都会想尽办法博眼球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己去死？”
“她跟什么人结过仇怨吗？”
“四年前的话，太多了，记不清了，但是这四年，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秦绍才终于确定从这个陆婉芝嘴里问不出一点有用的讯息来，他让陆婉芝在口共处签字确认，礼貌地说道：“那就麻烦陆小姐了，今天先就这样，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再找陆小姐，希望陆小姐到时候也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婉芝点了点头，临走前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说道：“对了刚才谢谢你。”
秦绍有些不明白她的谢谢从何而来，她立刻解释道：“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把我带回来，我这会儿恐怕还被那些记者围攻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说完吐了吐舌头，脸上出现些微的俏皮。
“原来是这个啊，陆小姐也不用放在心上，本就是我们例行公事而已，但是最近形势不同，陆小姐还是暂时不要过多露面比较好，免得惹麻烦。”
“多谢秦警官的忠告。”
秦绍送她到门口时才发现一辆豪车就停在警察局门口，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这辆豪车里面的人究竟何许人物，婉芝一眼就认出来了，挥手对秦绍道别，随后装作没有看到一般，径自走到了路边准备拦车。
韩俊稳稳地把车停到了她面前，下车替她打开车门：“陆小姐，请上车。”
霍曜霆就在车里，侧脸线条分明，英俊舒朗，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婉芝一眼，婉芝眯了眯眼，原本僵硬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迷之微笑，在韩俊的示意下乖乖上了车。
车里照旧一片低压，霍曜霆不开口，婉芝干脆也闭目养神，她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他，可真正见到了他，却是一个问题都问不出口。
问了又如何呢？问了他也不会回答她，回答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正确答案，他们之间，远比四年前更加疏离。
过了许久，霍曜霆才合上手提电脑，回头望向身边的女人，她缩在边上，靠着车门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故意和他置气，额头上那层纱布照旧还是出院之前刚换过的，厚厚的包了一圈，难看得很。
“这几天我就不去公司了，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去应对。”他倏然开口，对着韩俊吩咐道。
“出事之后公司楼下的记者和围观人员久久没有散去，是否需要保安部调度加派人手？”
“这倒不必，只需要保证公司人员能够正常上下班就好，至于具体如何实施，由他们自行决定。”
“是。”
“陆晚霞死在霍氏楼下，公司很不太平吧？”婉芝的声音突然想起来，霍曜霆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却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说道：“她只是死在那里，但她的死跟霍氏无关。”
“警察都还没有下定论的事情，霍总是怎么知道的？”她讥讽地问道。
“你觉得陆晚霞的死跟霍家有关？”
他看着她，目光清冷，面无表情，就是这么一眼，令婉芝心里徒然一抖，她下意识地撇开视线望向窗外，淡漠地说道：“是与不是，真相总会大白。”
“她从顶楼跳下来，坠楼而死，她的自杀行为为什么要霍氏买单？”
“自杀？你觉得陆晚霞像是会自杀的人？”婉芝冷笑道，“她自杀的可能性还不及霍总你会放弃霍家财产的可能性来得高，她不可能自杀。”
虽然刚才婉芝也对秦绍表示路玩笑根本不是会自杀的性格，可如此笃定却没有过。
“婉芝，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在你心里，你一早就已经给我定了罪，我说再多在你眼里都是在替自己狡辩罢了。”
婉芝笑笑，不想再跟他纠结下去，车里突然的安静令气氛再度回到零点。
然而按耐不住的媒体们却已经开始给他们不断加戏。
先是把陆婉芝赶到现场的清晰大照悉数放到网上，猜测陆晚霞的死与她的关系，再将昨晚韩佳佳的闹剧与她联系起来，得出的结论是，陆晚霞的死和韩佳佳的自残和她脱不了干系，一定是她才造成这接二连三的事情。
总结：陆婉芝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她看着网上的评论和新闻里毫无逻辑的猜测，想笑又笑不出来，这些所谓的新闻制造者，无事生非的能力他们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陆晚霞之前的踪迹无人知晓，这给警方的调查造成了巨大的困难，连她生前见过什么人，住在哪里，跟什么人有过接触这些最基本的信息都套不到，就好像一个无端端蒸发了几年的人突然跳出来然后死了一样，不好办，不好办。”杨兴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之前也一直在追查陆家的下落，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陆晚霞怎么突然就出现了，然后又突然死了。
“究竟谁想让她死？”婉芝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这四年她经历了什么，得罪过什么人，没有这些信息，很难判断究竟谁有嫌疑。”
“你也相信她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婉芝这才看向杨兴，眼里亮了一亮，仿佛总算找到了跟自己意见相投的人。
可杨兴却反问：“你以为霍曜霆会不知道？”
“他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其实现在更急得应该是霍曜霆吧？毕竟人是死在霍氏的，再怎么样霍氏都撇不干净，警方调查起来一定是先从霍氏下手，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万一牵扯出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来，麻烦可是他自己和整个霍氏家族。”
杨兴若有所思地说着，话语及其隐晦，那样一个大家族，内里早已腐烂，根本经不起深扒，霍家任何人都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最着急的应该是霍家才对。
杨兴想了想，又突然开口：“陆晚霞这个人虽然任性了一些，但是智商不低，人也不笨，别人能想到这一点她未必想不到，会不会有可能她是故意找那个地方跳楼，从而引起别人对霍氏的关注？”
婉芝白了他一眼：“如果她不是自杀，你这个逻辑就成立不了，但也有可能，杀她的人想通过命案让人注意到霍氏，因为他深信，警察一旦认定这是谋杀，霍氏里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都会得到仔细盘查。”
“你觉得是有人故意针对霍氏？”
婉芝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也都只是我们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万一……陆晚霞是真的一时头脑发热想不开自杀呢？”
杨兴耸了耸肩，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四年前陆晚霞就查出患有严重的焦躁症，人在精神不正常的情况下做出任何事情来都有可能。
“算了别说陆晚霞的事了，你知道韩佳佳昨晚这一闹换来了什么吗？”
“什么？”婉芝随口问道。
“在此之前霍曜霆已经跟她分居快一年了，但是我听说，今天霍曜霆又搬回去和她一起住了，昨晚也在医院里陪了她整整一夜。”
婉芝动作猝然一顿，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继而那颗心开始躁动不安，开始隐隐疼痛。
杨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我也是听医院里那些护士讲得，你也知道，那地方人多嘴杂，很多事情都瞒不住的，昨天霍曜霆哄了很久才将她哄下来，一整个晚上都在她身边。”
难怪昨夜他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难怪那通电话之后他如此匆忙就离开了。
婉芝在心里自嘲地大笑。
“他们是夫妻，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吗？你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她淡漠地白了他一眼，可眼神明显的闪躲。
杨兴忽然往前一凑，吓得婉芝整个人不由地往后一靠。
“陆婉芝，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就好像是一个吃醋的可怜怨妇。”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她却突然有些生气了：“你就这么喜欢拿着别人的伤口取乐？”
“所以你这是承认，对你来说，这就是你的伤口？伤口之所以是伤口，就是因为它会让你疼让你痛，婉芝，你承认这件事情让你疼让你痛了吗？”
婉芝表情一僵，像是被人说到了痛处一般，眼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杨兴的话刺耳却又像是事实。
“我先走了，我们改天再约。”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逃出了餐厅。
杨兴垂着头兀自一笑，可眼里却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来。
陆婉芝，难道在你眼里，至始至终都只有霍曜霆一个人吗？除了他之外，别的人再也难以入你的眼里了？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