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上去给他一耳刮子。”傅齐声坐到白薇身边，玩笑似的说道。
白薇冷嗤一声：“我给他耳刮子做什么？他自己的孩子没有了，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他会一辈子都记得，他的孩子是因为他的关系才失去的，如果他还有心，他还是个人的话。”
傅齐声盯着白薇的侧脸，她的手肘有些轻微的骨折，到现在还缠着厚重的绑带，可她看上去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一回事。
“霍曜霆来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白薇突然扭过头看向傅齐声：“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傅齐声英俊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闪着她无法识别的光，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幽光。
“白薇，我这么关心你的目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白薇也看着他，她一贯都是避开他的注视的，他的目光里总有一种她承受不起的期待，这种期待就像是冰雹一般打在她的心上，虽然转瞬即融，可却在心里留下了痕迹。
“傅医生，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我跟你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其他关系。”
“你何必把所有的可能都笃定地关上，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傅齐声笑着摇了摇头。
白薇总是太笃定又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认定了的事情，任凭旁人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
白薇兀自一笑，对傅齐声说道：“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有的是女人愿意围着你转，你怎么就单单把目光对到了我身上呢？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想不通。”
傅齐声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沉，他收起笑容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一种白薇不懂的严肃。
“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说这一番话？”
白薇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的对视，看上去却像是对峙一般，谁都不肯最先退让一步。
往事不愿回首，白薇一次次想将那些过去抛到九霄云外，她也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能够真的忘记了，然而这个时候，傅齐声却出现了，仿佛是在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事情，又岂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她心里一颤，猛地起身。
“我回去休息了，那就麻烦傅医生了，如果霍曜霆走了，麻烦你知会我一声。”她几乎是狼狈般地落荒而逃。
傅齐声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在她的腕间摩挲了片刻，白薇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好好休息。”
病房内，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着，窗户没有关严实，一丝丝的风吹了进来，霍曜霆走过去关好窗，回到病床边才有空看看婉芝。
她比从前更瘦了，脸色也更差了，霍曜霆细细摩挲着她的额头，额头处滚烫，烧还没有完全退下，鼻间的氧气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虚弱地躺在这里，几乎被人蓄意谋杀。
一瞬间，他的眼里迸发出几乎想要杀人的狠意。
霍先生，孩子……没了……
韩俊跟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瞬间无法动弹，恨不得撕碎韩秀，没有想到韩秀居然会如此赶尽杀绝，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霍曜霆冷着的脸在看着婉芝的时候慢慢地柔和了起来，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病房内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们两人身上，始终像是把他们连在了一起一般。
从天明到天黑，病房的门枝呀一声，总算是开了。
傅齐声见霍曜霆出来，忙起身迎了上去，见他脸色不佳，刚要开口，霍曜霆反而挑了挑眉：“还没回去？”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傅齐声望着他问道。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护士查房的声音传来，但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只能看得到他们彼此的身影。
霍曜霆垂着眸，嘴角挂着傅齐声似懂非懂的笑，傅齐声一贯觉得自己足够了解霍曜霆，这么多年，霍曜霆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举动他都表示理解和支持，唯有在娶韩佳佳这件事上，他们产生了分歧。
在傅齐声看来，霍曜霆根本不需要走到非娶韩佳佳不可这条路上，他有的是办法可以扭转局面，可他什么都不做，他任凭局面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齐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麻烦你好好照顾婉芝。”霍曜霆最终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傅齐声的肩膀，算是托付。
傅齐声忽然冷笑一声：“你这算什么？你自己的前妻怎么反而托付给我照顾？既然你都已经不在意她了，那何必来这里浪费时间惹得韩家不快？”
霍曜霆眉眼间俱是疲惫，傅齐声不忍再说重话，可一想到病房里头仍然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陆婉芝，胸腔内就仿佛有一股闷气无法发泄。
他认识的霍曜霆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认识的霍曜霆天不怕地不怕，睿智聪明有担当，不会在这样的时刻把一个女人推到风口浪尖。
霍曜霆兀自讽笑了一声，默不作声地自傅齐声身边走过，傅齐声背对着他，两个人背道而驰，少年时期的那种热血在成年以后早就不复存在。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霍曜霆蓦地闭上了眼。
韩俊还等在停车场，此时医院外面已经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陆婉芝发生车祸掉了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一出年度大戏如何收场，网上对于霍曜霆陆婉芝和韩佳佳三人之间的关系猜来猜去，故事版本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霍先生，下一步该怎么做？”韩俊身上还挂着伤，可一副随时随地待命的样子。
霍曜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放你半个月的假，你回去好好休养，等伤都养好了再回来工作。”
韩俊却笃定地摇了摇头：“不，这些伤不碍事，霍先生身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原本准备上车的霍曜霆，忽然停止了动作，他回头看向韩俊，只见韩俊神情淡定地望着自己，这种全然信任的目光，竟让他升起一股错觉。
“韩俊，你不觉得我有时候近乎不近人情？”
“我在霍先生身边做事，知道霍先生所有的于心不忍，但很多事情并没有办法，我知道霍先生也并不想让事态变成今天这样。”
“韩俊，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上司，就应该听我的话，尽早回去休息。”霍曜霆收敛了眉心，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我自己开车回去，你的假期从现在开始。”
韩俊了解霍曜霆，霍曜霆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就在霍曜霆坐上驾驶座的一刹那，韩俊忽然说了一声：“对不起，霍先生，没有保护好陆小姐……和您的孩子……”
霍曜霆心里一凛，唇角仍是若有似无的那抹笑意：“与你无关，你不必过于自责。”
车子扬长而去，医院外围果然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人见到霍曜霆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口处出来，忙围了过去，霍曜霆却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也不管前面是否有人拦着，一踩油门冲出了重围。
韩佳佳在办公室等候了多时，见到霍曜霆脸色极差地从外面进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害怕。
“怎么……难道陆婉芝真的出事了？”她看着霍曜霆问道。
“你觉得她只是在演一出苦肉计给我看？”霍曜霆挑了挑眉反问，随即往老板椅上一坐，从他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讯息，沉稳地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韩佳佳蹙了蹙眉，远远地立在那里：“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的新闻报道大多不可信，我只是在向你求证而已。所以……孩子是真的没有了吗？”
霍曜霆抬眼看向了她：“你跟你母亲一样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曜霆，我们马上就会成为夫妻，难道这不该是我关心的问题吗？有哪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孩子？如果你喜欢孩子，我可以给你生，不必劳烦其他女人。”韩佳佳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有些气结。
霍曜霆冷笑一声：“看来你跟你的母亲一样健忘，那晚我就说过，孩子不是我的，即使没了又能如何？你们在她身上打的这些主意也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你！”她没想到霍曜霆居然如此淡定沉稳，冷静地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男人。
难道说……陆婉芝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霍曜霆的？否则他的反应怎么能够这么冷淡？
“你刚才去医院了？”
“韩佳佳，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你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请不要在这里跟我讨论私人问题。”
“你这是在赶我走？”
“这里并不适合谈论这些问题。”霍曜霆声音冷漠，根本不顾韩佳佳已经变了的脸色。
韩佳佳气得脸色发红，忽然上前，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面前，死死地盯着霍曜霆看。
“霍曜霆，在你眼里，我韩佳佳究竟是什么人？”
霍曜霆停下翻看文件的动作，重新对上了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他某种的沉冷，有一瞬间，让韩佳佳生出了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