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垂死之人

大胡子话音刚落,我果然听到有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并且,那声音是直奔我们而来的。

三人立时变得警惕起来,我深知胡、王二人已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因此抢身来到营帐的『门』口,对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凝目戒备。

片刻,那脚步声又与我们拉近了一些。但此时我反而变得放松了许多,不像方才那般剑拔弩张了。因为从那拖沓的脚步声我能明显感觉到,这并非是行动如飞的血妖,也不是什么凶猛的山兽。此人的足底几乎贴着地面摩擦而行,显然是体力不支或身受重伤,基本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莫非是陆大枭一伙受到了血妖的袭击,只剩下此人逃了出来?

正纳闷间,前方的丛林中渐渐显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我急忙睁大双眼定睛观瞧,只见前方那人蓬头垢面,满身血污,虽然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却还能大抵识得其穿的乃是水族服饰。

此人不是陆大枭队伍中的成员,从其穿着的服装来看,他极有可能就是吴真燕四位哥哥中的其中一个。

我不及过多去思考对方的身份,只觉得此人定是遇到了什么惊险之事,让人看起来着实不忍。于是我撩开帐帘让大胡子和王子看了一眼,示意他二人可以放心。随后我起身出离营帐,迎着对面那人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一看,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只见此人『胸』前的衣衫已全部缺失,整个『胸』膛都『露』在外面。而他左『胸』的皮肤居然全都消失不见了,红『肉』外『露』,伤口的面积令人惊叹。

鲜血已将他的全身染成了红『色』,可能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他双臂毫无摆动地垂在身前,两只脚一蹭一蹭地在地拖拉,仿佛随时都会止步跌倒。

见我迎面走来,那人『迷』离着双眼看了看我,他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太过虚弱而无法出声。与此同时,他眼眶变得红而湿润,然而即便是这样,双目之中也没有流出半滴眼泪,想必是此人严重脱水的缘故,就连泪水也已经分泌不出了。

我刚要扶住那人坐下休息,却见他猛地加快了步幅,跌跌撞撞地全力前行,直奔着营帐方向就走了过去。从我身边擦过之时,我鼻中闻到一股腐『肉』的恶臭,当真好似一具腐尸的气味。

我心下一惊,不知他此举是何用意。从此人的外形与神态来看,不像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可毕竟胡、王二人均有伤在身,总不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神秘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接近他们。

心念及此,我立即低喝了一声:“喂!站住!我有话问你。”

一声喊罢,就见那人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听到了我的叫声。可这一顿仅是不足一秒的工夫,随即他再次举步前行,行走的速度反而比之前更加快了。

我担心此人是伪装成一幅可怜的样子,意图对胡、王二人实施偷袭。见他对我的叫喊毫不理会,我再次进入警备状态,单手提刀,就要过去拉住那人。

在我此前刚刚走到帐外之时,大胡子就跟了出来在远处观察。此刻见我要前动手,他忽地高举手臂对我摇了几摇,又伸出大拇指来比划了一下。示意我不必对那人的举动太过介怀,他和王子的肯定是没有危险的。

还没等我回过味儿来,就见那脏兮兮的汉子一跤趴倒,终于因体力不支而站立不住了。然而他在倒地之后仍旧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爬行,一只手臂颤抖着向前努力伸出,似乎是想要抓到前方的某种事物。

顺着他的手臂向前看去,正是大胡子刚刚煮好的那锅热汤。直至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并非是心怀恶意,而是饥渴到了极致的状态,他的眼里就只有那锅香喷喷的『肉』汤。在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他的思维也随之变得迟钝缓慢,他只想喝到那锅热汤,因此才会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

想通了此节,我默默地摇头讪然羞愧。想不到自己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清楚,差点因此而误伤了好人。想来也是连日来的遭遇令我有些过分敏感,高度的紧张让我对任何事情都提心吊胆,看起来我的心理素质还是太过脆弱了。

面对着瘫在自己面前的那人,大胡子的眼中闪现出了怜悯和惋惜之意。随后他伸手将那人翻过身来,拿出水壶在手指倒了点水,在其『唇』轻轻擦拭。

这是急救的基本常识,在一个人严重脱水的情况下,不能让其直接摄入大量的水分。不然反而会引起呕吐、中毒等症状,甚至是因身体无法承受而导致死亡。

此时王子也以爬行的方式从营帐之中探出了头来,一见倒在地的那人,他立马颇显惊讶地呼道:“!这哥们儿怎么比我还惨?”

我边走过去边指着他不屑地说道:“你丫别恬不知耻了,俩人轮班的伺候你,你这还叫惨?要不你也出去溜达一圈,等伤成他这样儿了,再回来跟我们显摆成么?”说完我也不等他回话,顺势蹲在大胡子的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吴真燕的一个哥哥?”

大胡子微微点头,随即叹道:“除了吴家的几兄弟,也没有别人敢进这林子。看他这样子,可能真是饿的急了,估计他是闻着『肉』汤的香味找过来的。”

王子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边用手指捅我的后腰,边语速飞快地大声叫道:“老谢,赶紧给我碗盛汤!再不喝就轮不着我啦!赶紧的,赶紧的!”

我白了王子一眼,并没理会他。随即我指着那人『胸』口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追问道:“他这伤是怎么『弄』的?你估『摸』着还有救吗?”

大胡子沉『吟』不语,用指甲轻轻地戳了戳伤口中腐烂的位置,只见那人紧闭着双眼眉头一皱,似是对疼痛仍有感觉。见此情景,大胡子点头说道:“还好,不算非常严重,要是再晚个两天,他这条命就得没了。”说完他又仔细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随后便指着伤口周围参差不齐的锯齿状边缘开口续道:“你看这皮肤的裂痕,不规则,深浅不一,明显是被人给硬撕下来的。”

我听罢立时额头见汗,没想到这么一大片伤口居然是被人给硬生生地撕掉了外皮,当时的剧痛之感自是难以形容的。此人也当真是条硬汉,身受如此的重伤,竟还能靠着毅力跑到此处,其忍耐力及强烈的求生『欲』望也确实令人钦佩之至。

然而当大胡子说完这一句话以后,我们三人便全都默然不语了,就连一只嚷嚷着喝汤的王子此时也再没了动静。因为我们的心里都非常清楚,能徒手撕掉一个人大片皮肤的,除了凶残嗜血的血妖之外,便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看来吴家四兄弟果然遇难,除了逃出来的这个,剩余三人均凶多吉少。那血妖正是借助那三人的血『肉』才恢复了能力,以它如今的恐怖力量,当陆大枭一伙再次遇到它的时候又当如何呢?

令人心急的是吴真燕此时还在陆大枭的手里,倘若她也被血妖一并杀害,那届时我们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吴家的一家老小?

过了半晌,王子才甚是委屈地嘟囔着说道:“得了,小爷也是个有爱心的人,这哥们儿都惨成这样儿了,这锅汤就让给他喝。”言罢他一生长叹,颇有放弃了一生中最为心爱之物的意境。

大胡一本正经的跟我说话,此时却被王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告诉王子说,此人的伤势非常严重,即便是有进食的能力,也不可能喝掉一锅汤啊。只需留一碗也就是了,其余的都归王子一人享用。

王子闻言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我为了防止他一次次的叫我盛汤,索『性』把整锅都给他端了过去。在他喝汤的同时,我和大胡子商议了一下下一步的打算。

按照现状,我自告奋勇去采摘草『药』。虽说我们也带来了一些急救『药』品,但这也只能治愈一些简单的病症,而对于胡、王二人,以及这个不知名的水族人的伤势,西『药』的作用还是比不大胡子的妙手来得迅速。

大胡子本要随我同去,但考虑到他身体的状况,我还是让他留守在营地,以免身体承受过多的负担。

为了防止再次遇到那只隐形血妖,我选择朝石像所在的反方向一路行去。采摘草『药』的确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由于我对此道知之甚少,因此无法将长相类似的植物区分开来。

但笨人也有笨人的办法,我索『性』将相似的植物全都收集起来,然后整捆整捆地运回驻地,再由大胡子亲自筛选甄别。

三天的时间,我在林中来来回回走了数十遍之多,每采集到一定数量的草『药』,便带回营地供大胡子使用。之所以这样费时费力,一方面是因为担心再次碰到什么突发事件,像此前王子他们那样把所有草『药』都遗失途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条件有限,凭我一人之力,说什么也不可能一次『性』采全所有的草『药』品种。

长话短说,经过三日的奔『波』,大胡子所需的『药』材我以全部采齐。好在这期间并没遇到什么危险之事,不然的话,疗伤之事指不定又要拖到猴年马月了。

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溪水,由于此地没有污染,因此水质清澈无端。我用器皿将溪水运至营地,大胡子则用自己独特的方法制作良『药』。或煎熬,或捣烂,或外敷,或内服。『药』到之处总见奇效,我和王子均颇为叹服地啧啧称奇。

三天来,细雨始终未曾停歇,直至第四天头,才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大胡子说『潮』湿的天气会让伤口发炎腐烂,阳光的出现,对我们当真是一大利好。

又过了两日,胡、王二人已明显好转。经过了这几天的调理,以及大胡子特制的灵丹妙『药』,那个垂死之人也渐渐地恢复了『精』神,不仅食『欲』甚佳,并且伤口的愈合速度也超出了预期。

当他可以开口说话之时,我们曾和他进行过一次简短的谈话。据那人讲,自己正是吴真燕的三哥,名叫吴真恩。

那日他和自己的三兄弟一起入林,转悠了一整天,始终都没发现小石头的影子。按照大哥二哥的意思,这魔鬼森林中不宜久留,不如先行出林再另行打算。

可小石头是吴家老四的亲生儿子,寻不到人,他心中自是难以平静。其余三人不愿看到兄弟焦急,仗着四人方当壮年,也就大着胆子继续前行,想尽可能的找到些线索。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对这森林极为陌生的四人,竟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在林中走到第三日的时候,四人已经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又过了一天,四人发现了一座古老的石像。眼看着石像面前的山『洞』有容身之所,四人猜想小石头会不会就躲在里面,于是决定进去看看。

可就是因为进入了那个恐怖的山『洞』,他的三个兄弟就再也没能从里面出来。而整件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那石像底部的一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