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聚会被莫婕的一个电话打断。
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惶急，“莫总，万和广场金科路店突然要撤掉我们的货架。”
莫婕不由揉了揉眉心，明明她为了聚会已经请了公休，偏偏这工作上的事，总是如同火烧，突如其来就燎上了眉梢。
“为什么？租金没谈妥？”
“他们说这是他们总部的决定。我知道您在休假不应该打扰您，但是这事真太突然了，而且我怕马上这事要从金科店蔓延出去——”
“总部？”莫婕皱了眉头。
莫婕所在的是一家世界五百强的零售巨头，而她是公司中国区华东区总经理，万和是他们商场的重要合作伙伴之一，虽然近期因为租金价格还在谈判，但是对方会突然撤掉他们的货架显然让她始料未及。
“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和总部沟通了解情况。”莫婕挂了电话，正撞上邱奕岚耸肩扮鬼脸的样子。
邱奕岚与毛小慧说道：“我早说过吧，我们的大忙人肯定会临时从聚会上撤退的。”
莫婕无奈地笑笑，“你知道我的工作，都鸡毛蒜皮的事，我就一灭火队员呗。”
“行了快去吧，我的莫总经理，灭火队员。”邱奕岚一脸了然的神情，挥挥手说道，“你先走吧，我和小慧再聊会儿，过会儿我送她回家。”
莫婕再说了几句，这才讪讪地起身往商场车库走去。
毛小慧咬着吸管，吸了一口西瓜汁，这才叹口气说道：“真羡慕你们啊，你和莫婕都是事业女性，不像我就窝一小物业公司里，这点工资也就够个温饱。”
邱奕岚听着她自怨自艾，倒是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我这律师工作如果不是我叔叔本来在业内就有名，能给我案子，我这会儿还不是给人做助理，说不定和会儿还是拿几千工资给人影印整理资料呢。我们啊，都是图一安逸日子！不像莫婕，真是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她真是够拼够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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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够拼够努力的莫婕又风风火火地开车离开了五原路的商场，一路上她拿蓝牙耳机跟万和市场部总经理李飒（Lisa）打电话，虽然心里焦急，可一接上电话却又切换和缓语气，甚至让人听着似乎能感觉到她面上的笑意，“Lisa，我听我们部门经理反馈，说万和准备撤我们商品的专柜，是有这事吗？”
“Monica，是有这么个事，不过我们还在决议阶段，这不是还来不及和你说吗？”
莫婕听着心里有气，都已经到了要撤专柜的地步，竟然还“来不及和她说”，但她脸上还带着笑说道：“我就说呢，我们这不是还在商谈吗，上一轮合约还没结束呢，你们怎么就会不遵守合同约定呢，看来是单店的商场经理个人行为吧，那我赶紧让我同事协调下，您也要让您商场部门同事恢复我们专柜了。”
她作势就要挂电话通知，Lisa却期期艾艾着打断了她，“Monica，你也别通知你同事了，其实你也该知道，现在你们有竞品公司在和我们谈判，你们要的商场最显眼的展销位，但价格上一直也没谈妥，人家已经肯给这个价格了，金科那个店合约本来也快到期了，人又急着上架——”
“Lisa,你也知道是快到期了，哪怕就是合同到期前一个小时，你们擅自撤我们专架都是违背合约的，我有权起诉你们！”莫婕的口气倏然变得冰冷，整个人带着强大的气魄压制着电话那头的人。
李飒知道莫婕这人作风强硬，听她口气不善，心里倒也有几分胆颤，赶紧陪着笑脸说道：“是我那边同事心急了，我会让相关负责人去恢复你们货架的。可是莫婕，我们这合同也真不能再拖了如果你一定要压我们价格，那我们就只能将你们商店和专柜都放置再商场的B区域内，A区位置怕是不能留给你了。”
莫婕气结，但面上还是和缓，“Lisa，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种公司，跨国的，决议慢，可是你也该知道和我们合作稳健，而且我们都是单店自己装修，对你商场品质也好、人流也好，都是很好的引流，你引进的对家，就算价格出的比我们高，我敢说他们的商店品质和引流是绝对比不上我们的。你作为市场部总监，你总得全局做好把控，不能因为一时利益就这么对待合作伙伴吧？而且你知道我们徐总脾气，如果你真的就这样不谈合作直接让我们迁到B区，我们可能会全面撤出万和商场的合作。”
李飒不免倒吸了冷气，只因她知道莫婕口中的徐总——徐文栩是SIA中国区总裁，早年曾当过兵，退伍后几起几落，这才坐稳了SIA中国区总裁的位置，他的行事作风一如他当兵时的风格，如若惹恼了他，他确实有做出这个决定的可能性——她只不过个小小大工人，可不想惹了这尊大佛，就赶紧说道：“Moni,你知道我一直是倾向和你们合作的，但是总架不住营销那边追逐利润，你看能不能把价格抬上来店我也好跟老板说两句。”
“我知道你的难处，这样，你让我也请示下。我马上到你公司了，我们见面谈。”
莫婕挂了电话，目视前方，神情专注却又不由多了一丝凝重：所谓请示，自然也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罢了，所有的费用预算早在一季度时就由总部会议定下，东区由于商业区域的划分，原本在市场租金上就比其他几大区更高些，自己在费用这块已经受到其他几个大区经理的弹劾，她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提出增加费用的事，如果增加万和的合作，那势必削减其他预算——
莫婕在刚接到商场经理电话时已经在微信群做出布置，让各商场经理立刻就公司在万和商场二季度以来的收入、租金做个测算，以及以同商圈的市场做出替代的方案，而在她步入万和总部时已经拿到了初步数据，故而她和李飒的谈判也显得游刃有余。
李飒看莫婕带来的数据，以为他们真是一早就在做撤出万和的准备，不免有些慌乱，连忙安抚莫婕，“莫总，你看金科的事我已经让人在处理了，你别急啊，我们公司和贵司合作那么多年，不能说不合作就不合作的是不是——”
莫婕眼见李飒慌乱，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得意，但她很快沉了脸，淡淡地说道：“Lisa，其实你我都知道，现在对于商场来说，还是要看它引进品牌才能吸引进顾客，其实我们也已经在做以同等竞品商场的计划了，但我想着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我也不想轻易破坏这种合作。可你们如果非要自己先去毁掉这种合作关系，那恐怕我也没办法了。”
到了这个地步，李飒自然也只能收起高高在上的甲方嘴脸，一面说着租金可以再请示商议，一面又叫同事进来，显示她处理金科突发事件的诚心。
莫婕抬起头，与那进来的同事照面，却不由一愣。
“陈欣为？”
这一场相遇，让莫婕有些猝不及防，记忆仿佛回到十年前，但那恍神也不过一瞬间，她又带上了职业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