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婕与徐文栩到李薇结婚时酒店。
婚礼只是在酒店小小一隅,宴席也不过五桌,与内地动辄几十桌真是小巫见大巫。
李薇正在门口迎宾,尽管已经年近四十,但她身材依旧窈窕,肩颈线依旧清晰,穿着白色礼服,整个人如同百合般清新美好,她见到徐文栩,眼睛先是一亮,随即望到拉着西西手的莫婕,眼露诧异之色,“这是……”
“我朋友女儿。”莫婕淡淡一笑。
李薇的先生站在她身边,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头有些秃,许是会场太热,他不时拿出手帕来擦汗。
虽然第一眼看去,莫婕就觉得李薇的先生配不上他,可随即又摇头嘲笑自个儿,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光看外表就能判断出相不相称的婚姻来,李薇跟了徐文栩十年,到底还是在这里等到了她的婚姻。
徐文栩与李薇只是客套几句,仿佛他们不过是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然后便与莫婕寻着位置入座。
徐文栩和莫婕坐在其中一桌,因着场地小,新郎新娘的一举一动便看得真切。
西西在一旁拆着喜糖吃。
台上的李薇一身白纱,笑容灿烂,她端着香槟往叠好的杯上倒酒,一时烟雾缭绕,衬得她仿佛仙女儿一般。
“她真漂亮。”莫婕由衷感慨。
徐文栩望着台上,突然说道:“七年前你结婚的时候,也很漂亮。”
莫婕吃了一惊,扭头望向徐文栩。
当年她结婚,虽然邀请了部门同事,可是徐文栩是中国区总裁,隔了这许多层级,她自然没敢邀请,下意识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徐文栩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莫婕却起了好奇。
她这人于婚姻向来不是挂在嘴边的人,办公室布置自然也不会带自己和吴峥私人照片,这些年来她与徐文栩向来公事公办,却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结婚的时候,难道是看着李薇应景而发?
“七年前你结婚的时候,我在现场来过。”
“你来过?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时又没邀请我,我也不过就借故说来看看,当然来一下也就走了,我记得你是也是穿着白色的婚纱,我从来没见到我的小姑娘这么漂亮过。”
莫婕听到他提到“我的小姑娘”,不由眼下一阵惘然。
而徐文栩似是沉浸在往事里,说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小孩子,头发短短,像个小男孩儿,可就那一天,我觉得你突然成了大姑娘,我的小姑娘长大了,却也嫁人了。”
莫婕心下却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那些年她一直把徐文栩当前辈、当事业的目标,那时的她从没想到徐文栩是以男人的眼光在打量自己的,她一时还不能将这感情错位过来,只微微侧过了头,没有说话。
徐文栩注视着她天鹅一般的长颈,那上面没有一点项链钻石的点缀,就这么光秃秃的,虽然突兀,却又透着一种原生的纯粹。
席间,莫婕起身往卫生间去,回来时分她看到正换了一身红色敬酒服的李薇,她与她微笑,李薇脸上的笑容却古怪,她说道:“莫婕,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么?”
莫婕心里虽有答案,却觉得在这个时刻不适宜说出口,当即只是抿了嘴没有说出来。
李薇望着她的面庞,眼神中有羡慕,也有不甘,她说道:“你生的也没我美啊,为什么徐文栩就对你这么念念不忘呢?”
莫婕望着李薇那张精致面庞,抚了一下自己的面庞:确实,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称赞自己漂亮,别说眼前的李薇,就是邱奕岚、马晓晓,自己在她们面前都是有些相貌自卑的。
“今天是你婚礼——”
“是啊,”李薇虽然这么说,眼神中却有蔓藤一般的不甘萦绕,“以前我心里还有冀望,可是直到他离婚了,却也和我只字不提结婚的事,我才知道我这一辈子是没望的,所以我只能给自己找退路。可是你到底有什么让他这么惦念呢?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位置,只有他望向你的眼睛才是发光的——”
“也许因为我是他的管培生。”
李薇一怔。
而莫婕继续说道:“虽然你做了他助理那么多年,可是你一点都不了解他。徐文栩一直是那么事业心重的人,他欣赏的只有和他一样在事业上披荆斩棘的人。而且他有那么自傲,只有我,作为他一手栽培的人,我一路从管培生做到东区大区经理,这十年,我一直在往前走,走到和他可以并肩的位置。徐文栩喜欢的从来不是蔓藤,而是可以跟他一起前进的人。”
李薇望着她半晌,在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莫婕眼里有光,那光芒,曾经无数次在那个男人提起他的商业帝国时闪现。
这萦绕十年的心结,骤然就在莫婕的三言两语中散去,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温温柔柔的笑容,柔声细语地说道:“你说得对,像他那样的事业狂,确实也只有你一样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才会配他。”
莫婕瞧着李薇,想着她十年无望的陪伴和等待,如若她只不过是个虚荣的女人罢了,可分明她对徐文栩也有真情,这样的等待该有多失望,也只有失望到何等程度,才会终于离开他的身边,然后快速地走入一段婚姻?
她的眼神里有了怜悯。
而李薇却继续用温柔的语调说道:“算啦,他不懂得欣赏,也不懂得我这样温柔、贤惠的女人,他一心就喜欢像你这样和他一样野心勃勃的事业狂。可是他却也忘啦,他也老了,而你得事业才不过刚开始。我用什么无望的姿态在守望他,也许他也会一样守望你,最后他也会被你抛弃的。”
莫婕不由苦笑,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如同李薇说的那样最终抛弃徐文栩,而只不过她现在根本无法确定自己对徐文栩的感情,那十年如同战壕一样奋斗的感情,突然变成了男女般的爱情?她也担心自己不过是把信任和依赖错当成了爱情。
李薇听到会场里的声音,就与她眨眨眼,“你放心,我现在在你和徐文栩之间退场了,可你的战争不过才刚刚开始。你想想吧,他那个二十岁就和他在一起的前妻,你真的能打败她吗?”
莫婕无精打采地扭过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徐文栩。
而李薇却用那样温和的笑容面对徐文栩,她轻轻颔首,然后拖着礼服往婚礼场走去。
莫婕走过去,停在与徐文栩的半米距离。
徐文栩的笑容依旧温和,仿若刚刚李薇说的话并没有落在耳里,只说道:“我看你走了好一会儿,还怕你迷路了——”
莫婕心烦意乱,却只是低头往他身边走过去,“西西还一个人在里面呢,我们快回去吧!”
徐文栩望着她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