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婕还来不及反应,徐文栩已经抱住了她。

曾经在莫婕哭泣的时候,徐文栩也曾抱住她,但那是礼貌性的、克制的,但这一刻,却是激烈的,好像多年的感情压抑得到了释放。

突然间,所有言语在这个拥抱中都显得苍白了。

莫婕人先是后仰的,双手垂下,任由他抱着,而慢慢的,她伸出手,缓缓地抱住了他的后背。

这个拥抱,曾是年少时她渴望的,却遥不可及的。

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气度翩然的男人站在她伸手不及的高点,她仰视他,想要成为他,却从未想过,他们能真正比肩站在一起。

她爱他,并不知道在哪个时候她就怀揣着对他这样的感情,又或许她一直藏着这样的感情,只是理智在某一刻扼杀了这样的情感,让她坚定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而这一切,也许在他大病回来后,在她和吴峥的感情破裂后,又再次得到了萌芽。

“不,不可以这样的。”

莫婕贪恋着这个怀抱的暖,可是下一刻理智到底回归,她不得不推开了他,噙着泪,缓缓摇了摇头。

徐文栩却注视着她,如同他注视着那么多商业上的对手,依旧那样咄咄逼人,“为什么不可以?”

徐文栩注视着她,莫婕在这样的目光中感到自己的软弱、退却,而她却又屈服在这目光的逼视之下,她缓缓低下了头说道:“这令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如果爱你,和吴峥和马晓晓那有什么不同?”

“怎么会相同?”

“吴峥比马晓晓大六岁,他比她多的是职位的优势、社会的阅历,因为女孩的无知、软弱,所以会轻易屈服在这权势和阅历的强大下。”

“所以你怕你如果爱我,也只不过和她一样?”

莫婕的眼神有游移,但到底还是点头。

“莫婕,如果是二十二岁的你和我在一起,那一定是我欺负你的年幼、欺负你的涉世未深,我和你丈夫一样,利用自己的职权和阅历,去谋夺一个年轻女孩儿的青春和信赖;但是现在十年过去了,你已经有了和我一样的阅历和能力,你现在不再踮着脚看着我,而可以和我站在一个水平线上,你爱我,又怎么会和他们相同?”

“那也许就和李薇一样?”莫婕骤然苦笑,这个已经淡出她视线已久的名字,却再次横亘在他们中间。

“李薇……”

“徐总,她跟了你也有十年,那你到底是爱她,还是不爱她?”

徐文栩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徐总,十年前是我涉世未深,公司里都传她是您的情人,我并不相信。我用我的想象填补了您的形象,我以为您会对您的婚姻忠贞不二,直到李薇让我订了给你们俩出差的房间,你们住在一起——”

莫婕摇摇头,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渐渐变成一种苍白。

“我厌恶那些搞办公室恋情的人,尤其是婚外情,那样完全是毁了自己在业界的名声。也许李薇不在乎,她本来就是莬丝花一样的女人,她甘心做您的情妇。但我绝不会!我既然绝不容忍我丈夫的婚外情,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中。”

徐文栩的咬肌微动,他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到底是克制住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考虑SIA的中国市场退潮而选择离开,我会接受您的橄榄枝来到您的公司,但我希望您不要用感情来迷惑我的眼睛。我厌恶把公私混淆的人。”莫婕斩钉截铁地说道。

徐文栩不由苦笑,“所以你完全不考虑我到你的私人生活里,是因为你不喜欢公私混为一谈,也许比起和我谈感情,不如和我谈公事?”

莫婕抬起头看着他。

这些年她始终习惯了这样的仰视,或许也曾有过臆想,可是当真的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她却只是感到了不安和惶恐,内心如同有个铅锤,坠坠落下,她只是惧怕的,自己会陷入一场完全未知的漩涡的感情,而她喜欢的感情都是可控的、可以预计的,她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徐总,也许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很好的工作拍档,而不会成为很好的生活伴侣,更逞论很好的情人。”

“我不是……”

莫婕急急地打断了他,似乎生怕他说出下半句话,就会让她的心境产生动摇,“徐总,我认为婚姻就是一份商业承诺,既然选择签署承诺,那么就不该在婚姻期间背叛、出轨,我绝不会宽恕不守承诺的人,但是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那个不守承诺的人。”

她的眼神坚定。

徐文栩终是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有些无措,随即苦笑道:“我可能是刚看你太无助,所以有些情绪失控了。我接受你刚刚说的话。”

莫婕呼出一口气,却又有些惘然若失,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她望着徐文栩,兀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一直在仰视的那个人,他真的……也在爱着自己吗?可是他的这种爱,是不是一个美好的谎言,一个骗局,如同从三十岁困守到四十岁最终孑然离开的李薇一样。

不,她绝对不要这样的感情散场!

两人都站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莫婕到底镇定下来,她说道:“文栩,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一次也许不会单打独斗,再选择去用私人手段报复郭文鑫。我会把视频和日记交给警方,我相信他们会给我、给小慧一个公平的结论。”

徐文栩虽然有些怅然若失,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澎湃之下吐露心声,却又被莫婕完全直线球地给扔了回来,但他面对莫婕,到底有些自惭形秽,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外资零售顶峰时意气奋发的中国区总裁,而只不过是个年近五十、得过肝癌,现在靠自己单打独斗创业的老翁罢了,她还年轻,她还有着刚长更远的路要走,想到这儿他倒也不由轻轻舒了口气,觉得莫婕今天的拒绝还是理智的、值得欣慰的。

他到底也是阅历多了的人,当即也平静下来,欣慰地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我陪你去吧!”

“我会让邱奕岚陪我去的。”

徐文栩一怔,随即又是苦笑:她就是那样直线性格的人,她拒绝了自己,那就绝对会和自己划清界限,不需要有任何灰色的空间。

莫婕见徐文栩脸有异色,当即解释:“小慧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我想这件事必须要我们一起做。”

而徐文栩只是回以了然的微笑,“我明白。”

——我明白,我能陪你走的也就这一小段路罢了,未来的路你总会找到一个风华正茂的人陪你一起走,我也许该庆幸我还是陪你走过了这样一段路。

莫婕与徐文栩告别。

而这一次真的是各自踏上了各自的归途,她打电话给邱奕岚,“奕岚,有件事,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徐文栩站在那儿瞧着她越走越远。

——这份感情原来以为是会埋在心底的,可是到底说出来了啊,自己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为什么会那样怅然若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