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程芜便安心在别墅住了下来,再也没提过要出门的事,而季如洲,则是每天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

这天,季如洲午饭前就回来了,与此同时,别墅里也迎来了自他们住进来之后的第一批客人,或者准确而说,是这栋房子原本的主人——特朗夫妇。

“季夫人真漂亮。”特朗夫人由衷地赞美道。

出于某些特殊的交情,特朗先生将这栋房子出售给季明礼,由此换得某种承诺,而他们也只知道,房子目前是季明礼的弟弟和弟媳在住,理所当然的程芜就成了这位“弟媳”。

尽管并不了解前因,程芜依旧非常自然地代入了“季夫人”的身份,双方进行一波友好的互夸之后,迅速进入正题。

特朗先生率先点明自己的来意,“我有一位至交好友,最喜欢中式古画,常常做一些临摹仿作,近来他身体抱恙,自觉大限将至,便打算办一期画展,专门展出自己的仿古式画,供人鉴赏。我希望二位能够参加这次画展,一来是希望二位能够帮忙品鉴,二来,也希望能由二位出面,将他的画全部买下,也算是让他不留遗憾了。”

“画展是什么时候?”

“这不太合适。”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相视一眼,季如洲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程芜抿了抿唇,黯然垂眸,到底是没说话了。

特朗夫妇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不由出声道,“是有什么顾虑吗?”

季如洲拒绝道,“我夫人对这边不太熟,平常不太出门,而且我们对古画并没有太多了解,怕是帮不上忙。”

特朗先生露出些许失望,对方拒绝的理由都在点子上,他确实不应该强求。

程芜见季如洲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对方的念头,心中不免失望。

来这里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好好出去逛过,好不容易有人上门邀请,还被他轻易拒绝了,这让她如何释然?

季如洲多少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虽然有些心软,但到底还是没妥协。

特朗夫妇走后,程芜依然郁郁寡欢,中午的饭也没吃多少,晚上更是早早上床休息,接连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

又是一天早上,程芜从**醒来,敛着眸子去拉窗帘,屋外亮眼的光芒瞬间刺入屋内,惊醒了在沙发上合眼的季如洲,他哑着嗓子咕哝了一声,程芜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季如洲没回答,只提醒道,“下午去画展,提前准备一下。”

说完便举步离开,身形还有些晃**。

身后的程芜见状,隐约扬起了唇……

下午在画展,程芜果然见到了特朗夫妇,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想来就是特朗先生的忘年交老友,程芜正要上前打招呼,季如洲一把拉住她,“你忘了我们要来干嘛了?”

除了“品鉴”这些画,更重要的是把他们都买走,要是让老头知道他们跟特朗夫妇认识,岂不轻易能猜到他们是特朗夫妇找来的“托儿”了?

程芜一时激动,差点忘了此行还有任务,闻言赶紧收回了踏出去的腿,跟着季如洲去看墙上的画。

趁着季如洲去谈画的交易问题,程芜去了一趟洗手间,恰好碰到特朗夫人在里面,程芜礼貌地问了声好,特朗夫人向她颔首致意,随着隔间的门被扣上,倒映在镜子里的脸愈发诡异幽微。

季如洲跟负责人谈好交易,留下了送画的地址,出了门正要给程芜打电话,特朗先生从身后叫住了他,两人就画作一事聊了更多的细节,确定了后续安排,特朗先生再次向他表达了感谢,随后两人便相互道了别。

目送特朗离开之后,季如洲再次拿起手机,给程芜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一直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季如洲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程芜醒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回程的航班,她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a市。

身体里被注入了特殊的药物,手脚乏力,她浑身都提不起劲儿。

这时候要是有人提刀砍她,她估计也只能睁大眼睛以示给对方最大的尊重了。

她思绪胡乱飘飞着,在机舱内轻微的颠簸中,再次昏睡了过去,

“病人神经衰退,出现记忆损伤……治疗……障碍……”

程芜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却不断有嗡嗡的叨叨声,吵得人心里发慌。

“闭嘴!”她大叫道,实际上却只是两片唇瓣微微相触,一触即离,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声音。

一旁的护士注意到她的反应,立马提醒了医生,陆时雪回头,重新检察了她的身体状况,确认人是正常清醒之后便收起了听诊器,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护士目送了她的离开,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澄澈无辜的大眼睛,护士知道她记忆损伤,认知并不完备,所以并未在意她称得上冒犯的视线。

“薄先生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护士立马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迅速松开她的手,还连退了好几步,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程芜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有着茫然和不解,纯粹得像个天真稚童。

薄先生是什么人?

程芜期待地看着来人。

“乖乖,你终于醒了。”薄靳司不顾一众怪异的眼神,急切地奔向床边,牢牢地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看着男人激动得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程芜眼里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哭?

到了这时,薄靳司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乖乖,你不记得我了吗?”

程芜为男人的眼力见儿暗暗点赞,顺势道,“你是谁?”

“我是你老公啊!”薄靳司像是无法接受这突然的变故,近190的大个子,伏倒在**,哭得像个孩子,“我们是夫妻你忘了吗?”

程芜见不了他悲痛的样子,笨拙地用手去擦他脸上的眼泪,安慰道,“我的确忘了,不过我会想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