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婆婆躺在病**,公公脸色铁青地坐在病床边。

江肆在律所里开会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但电话已经打了两个了。

叔送公公过来的,站在一旁把一个担心嫂子的弟弟角色表演的淋漓尽致。

“嫂子平时身体很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是不是因为我……哎,我真该死!”说着给自己一巴掌。

米琪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表演型人格,现实真的看到了真心觉得可怕。

他蔫巴恳切的模样,把婶关在房间里打的模样,此时此刻把责任盲目揽身上的模样,违和地同时在他身上上演。

公公打发他:“行了,你出去吧,病房里不能有太多人。”

叔没说什么,低着头出去。

“爸,对不起。”米琪主动承认错误。

不管如何,是她的一声吼加一身肥肉把婆婆给吓到了,以为她要动手打人,直接晕过去了。

“一家人不说这种话。”公公摆手,撑着膝盖顿了顿,“我就想知道你妈怎么会晕倒的?你是不是又说了不合适的话?”

身为公务员的公公说话的艺术登峰造极。

短短三句话,做到了安抚,质问,和指责。

米琪抬眸看了一眼官威气质刻在骨子里的公公,“妈怪我没处理好叔求安排小璐工作的事,她说话太过分了我声音大了点……”

“你婆婆性子是骄了点,三十岁生下的儿子难免对他宠爱一些,说话不小心夸张在所难免。你是小辈能忍耐就忍耐下。我们也不是跟你们一直住在一起。”公公说话间,婆婆醒了过来,听到老公在训斥儿媳,她微微启唇,一脸委屈地拉过公公的手。“老公,她要打我……”

这话一出,米琪愣住。

公公也楞楞扭头看她。

米琪皱眉上前,“妈你别乱说……”

婆婆又是一脸惊吓,赶紧往公公身边缩了缩,像米琪真的要上前动手一样。

这时江肆紧赶慢赶抵达病房,着急地推门进来:“妈!”

婆婆的一腔委屈更是化作滔滔江水川流不息。

面对她窝在江肆怀里的瑟瑟发抖,米琪百口莫辩。

江肆起身,当着公婆的面就给她一巴掌。

“你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还想对妈动手?!”

米琪楞楞,捂着脸不敢相信刚刚自己挨了一下。

公公低喝一声,但没起来拉江肆。

江肆质问痛心的眼神,让米琪恍惚,好像做错事的人真的是她?!

可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米琪愕然,回神,生气,痛苦。

她看着这一大家子的众志成城,唯独把她当成恶人,而本该最相信她的老公,却是给她最致命一击的人。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米琪听到自己声音发颤,哽咽的说不全乎。

江肆侧过脸:“你最近性子急,不像以前那么温顺了。”

言外之意,她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很有可能。

米琪的脸好疼,疼到心坎里。

婆婆虚弱地努力提高声音,调和儿子和儿媳为她升起的矛盾。

“行了……幸好我没事,小肆你别生气了……”

江肆深吸一口气,冲米琪下命令:“只要你给妈道歉。”

米琪不等江肆发号施令完转身跑出去。

“米琪!”

米琪奔跑起来,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拉扯。

但她一刻都不敢耽误,生怕一旦停下来就要被江家泼的污水给溺死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

米琪双腿跑不动了,快要停下来时突然一辆车拐出来差点撞到她。

她躲闪不及,跌坐在地。

耳边响起急刹车的刺耳声。

“小姐你没事吧?”

下来的人跟米琪四目相对,异口同声地说:“怎么是你?”

米琪脸上的红印还没消,坐了屁股蹲身上沾了水坑的泥泞,总之很狼狈。

窦以安确认米琪没受伤,把她扶上车,又去旁边便利店给她买了瓶水。

米琪把头埋的很低,接过水时道谢的声音也非常低,怕他看到她这不好的模样。

容城真是太小了,这样也能遇到。

窦以安站在车门边,知道她是遇到事儿了,想问她具体情况又怕言语不当。

这时米琪的手机响了。

米琪以为是江肆,怕她这么跑出去直接跑回娘家去,打电话跟她道歉。

米琪不接。

电话停了,又响。

反复三次,米琪的肉被震的难受。

她拿出来生气接起:“喂!”

她决定,这次江肆无论说什么都不通融不心软了!

可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江肆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米琪倏地抬起头,眼神震动,整个人跟触电一样。

窦以安感觉不对,关切俯身:“怎么了?”

米琪的手机从她手里滑落不自知,她望着窦以安嘴唇发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窦以安迟疑地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米琪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

“陆曼,陆曼……”

她好像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着急又崩溃。

**

半个小时后,窦以安带米琪到医院。

手术室的红色灯亮着,门口的长椅上坐着老孟的身影。

米琪看到老孟双手都是血,原本站不住的身体再次瘫软。

窦以安紧紧地扶住她。

米琪踉跄地来到长椅边坐下,拽过老孟:“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老孟摊着手,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两个人词不达意,手术室的灯灭了。

他们冲过去,医生从里面出来,神色凝重地告诉他们:“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像电视剧里的台词,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人的生命没有了。

米琪摇头,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前两天她刚跟陆曼见过面,陆曼怎么可能就走了?

陆曼的笑容明明还在眼前,她怎么会跳楼?

这太荒谬了!

米琪看着护士推着陆曼出来,苍白的白布盖住一整个人,陆曼的手露在外面。

米琪愣住——

那手腕上的手链,还是跟米琪大学毕业时一起去金店买的。

那时候她们幼稚地笑言:“就算嫁给了别人,她们永远都是对方的第一CP。”

信誓旦旦的约定在她们各自嫁为人妇后,随着少女时的物件锁进了装匣里。

上次米琪去到陆曼家很清楚地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个龙凤金镯子。

陆曼什么时候换成了这个?

就像是……特意戴给她看的。

怎么会这样?

手链上的珍珠坠子犹在,人却永远地走了。

米琪伸手掀开白布看到陆曼毫无血色的脸。

她呆呆地,没有反应。

直到江肆打来电话,问她:“你在哪儿?!玩离家出走啊?”

终于,米琪有了反应——她把手机扔向墙角,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