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意最开始是许婧和卫茹聊天时琢磨的，两个人坐在观众席看台上忙，卫茹看了感慨，就说应该拍个纪录片的，把这些场面都记录下来，她们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许婧就笑了，她的想法不一样，觉得要拍就应该拍成品，幕后的辛苦拍出来给人看也太肉麻了，做戏嘛，台上的潇洒到位了，台下再辛苦也值得。

结果越说越觉得可行。国内剧场基本上是不会有“官摄”的，也就是官方拍摄的戏剧电影，毕竟剧场是舞台艺术，原则上还是鼓励观众进场观看体验效果最佳。

但是她们也不是为了观众拍，她们就是想拍来自己留念。

许婧本来想得很简单，弄台手机、最多弄台单反往台下一架，一个固定机位拍完全场就行了。卫茹想得更花一点，她觉得以她们现在的名声可以回学校借器材，起码把专业设备搞上，学校的设备还不用给钱，押金也便宜。

然后她们不约而同想，让徐珉拍吧，徐珉肯定想拍。

这个最初一闪而过的想法最后彻底盖过所有给项目留念的念头，变成了一个非常主动非常来劲，而且是她们后来付诸行动的主要动力。

想让徐珉掌一回镜。

徐珉本来就是摄影，背着斯坦尼康跑一公里不喘气的女摄影，跟了许婧做灯光属实委屈了。虽然她爱岗敬业，干一行爱一行，但是许婧不能装傻，以前让徐珉做灯光是她们日子苦，一个人掰碎了用，能干啥就干啥，现在日子好了，她们也有奢侈的资格了，拍！一定要让徐珉来拍！

于是卫茹就拉着何易回学校卖脸了。卫茹跟老师们的关系都不错，老师知道她现在跟着学姐“创业”也挺感慨，有的老师还知道山海经这个戏，觉得很不错，所以听说她们来借器材，都很乐意批。

不过学校的器材就那么些，本校所有学生剧组拍大作业都要来申请，好的高端一点的都给借出去了，现在库存有的都比较一般。

卫茹有一点不乐意，她想给徐珉用最好的，但是目前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然后许婧告诉她，顾琦给她们搞来了爱丽莎。

别的你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爱丽莎是专门的电影机，奥斯卡得主的选择，高端得不得了，贵得不得了。

卫茹以为许婧在跟她搞笑，许婧说她也以为顾琦在耍她玩。

许婧把这个事情告诉顾琦最初还真不是为了跟她要设备，更加没有妄想爱丽莎，她只是跟老同学分享自己的班底，说自己手下这些人多能干多不容易。

然后没过两天顾琦就说搞来台爱丽莎，是她们公司合作过的一个独立导演，他那边超日程提前结束拍摄，设备的租期还有段时间才到，顾琦卖的私人关系，机子已经拿到手了，借了一个礼拜，不用许婧给押金租金和保险，是给她们送到童愿还是直接送儿艺？

许婧觉得顾琦疯了。

举个例子，杨东健贪了童愿这么久也就一台爱丽莎裸机的价格，更别说顾琦送来的是整套系统，真金白银租用不到三天童愿就破产了。

所以许婧的第一反应是让顾琦赶紧弄走！小庙供不起大佛。

顾琦骂许婧没出息，头发长见识短，芝麻大的格局，东西送来了都不敢用。

许婧特别认真地看着顾琦看了好久，一段时间不见这个人憔悴了许多，可能是年底忙吧，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给她当神仙教母。

这真是神仙教母了，灰姑娘许愿要玻璃舞鞋金丝银线织成的礼服，折价可能刚好一套爱丽莎。

许婧问顾琦：“你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暗恋我？现在身不由己嫁为人妇已为人母才和我重逢，因为不甘心，想和我再续前缘，就散尽家财来帮我追求我？”

顾琦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清醒。

许婧都怂成这样了，徐珉更加，在儿艺，她连打开设备箱的勇气都没有。

但人家好歹是专业人士呢，把震碎的脑子拢一拢，重新拼起来，深吸一口气，就又活过来了，又是一个专业女摄影，准备好工作了。

徐珉在正式拍摄之前还花了整整两天重新调整布光，画分镜，跟许婧一起改CUE点。

她甚至比工作状态中的许婧更加强迫症更加残暴，有时候许婧都觉得可以了，她不行，逼着演员一遍遍重来，她自己也一遍遍在最微小的细节处调整灯和音效。

有时候演员被她俩一起折磨得崩溃，情绪明显出了问题，许婧刚想把人带走冷静顺便做做思想工作，徐珉一把就把人薅到台下，压着人家的脖子让人家看设备箱，然后跟个老账房一样开始给演员报价算账。

演员被她念的数字念麻了，服气了，也就回台上继续捧着一颗行尸走肉的灵魂扮演一个惟妙惟肖的角色了。

所有东西都敲定之后开始正式拍摄，他们连轴转拍了三天，三天里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儿艺，整个小剧场到最后关机时里面的空气都是臭的，混合了人臭汗臭外卖盒子臭。

许婧担心机子都给他们腌入味了，还给顾琦前拦住脑子已经宕机的卫茹给设备箱里喷六神的奇葩操作，把设备搬到后台走廊，自欺欺人地通了半天的风，装装样子，然后装箱，叫了最贵的车买了聊胜于无的保险亲自跟车，指的是许婧和设备一起坐在后车厢里用肉身抱着设备箱，一路拉到顾琦公司楼下，亲眼看着顾琦接收，责任交接，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许婧直接倒在了顾琦她们公司写字楼楼下的台阶上，身上还穿着连轴转三天的破衣服，蓬头垢面，像来讨薪的互联网劳工。

顾琦穿着精致漂亮的大牌风衣，陪她坐下来，等许婧休息够。

没一会儿她感觉自己风衣的口袋被人扯了，一低头，看见许婧往她口袋里塞东西。

“干什么？”

“首演的票，你的，我大侄女的，还有我那从未见面的情敌，你老公，第五排中间的位置，给你们留了，记得来。”

顾琦从她手上接过门票，“……这么快，就后天了。”

“你敢不来，顾琦，你敢不来咱俩之间就没情分了，就是冰冷无情的工作关系。”

许婧现在连放狠话都有气无力的。

顾琦笑了，“你忘了，我给你借机子之前和童愿的合同就到期了，你们买的套餐结束了。咱们连冰冷无情的工作关系都没有了。”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许婧在台阶上躺得一点也不舒服，来回正反打转，然后蹭地坐起来，“顾琦，你真的不是暗恋——”

“哎哎，你闭嘴吧。”顾琦直接上手把许婧上下两片嘴唇捏起来了，“来，一定来，你放心吧。”

第二天，许婧和所有人睡了个昏天黑地，人均十小时起步。

第三天，《山海经奇遇之亲子大营救》在儿艺首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