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似乎是陪领导过来的, 跟她们简单搭了两句话就走了,根本没给梁思思喷他的机会。
就连唯一呛出口的那句“慢走不送了”,都只赶在他转身之后。
瞧人家那潇洒的背影, 压根没听进去。
梁思思气得发抖,先前对傅闻舟还只是稍许的不待见, 对周凛, 她简直是恨之入骨。
“你说他装什么逼?不就一副处长吗?!怎么,调回北京了不起了?!”
许心瞳本来还有些郁结沉闷,被她这么一打岔,盘桓在头顶的阴云瞬间消散。
她无奈地笑了笑, 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注意形象, 骂人归骂人, 口水别乱喷。要真碰上什么认识的领导,多尴尬啊。”
梁思思瞪她:“瞳瞳, 你学坏了!啊不对,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心瞳:“……”
见她脸黑了, 梁思思适可而止, 嬉笑道:“开玩笑的。咱语文不好,见谅啊,就这说话技术。”
许心瞳:“不说了,还有事儿,走了。”
梁思思随手捞了把瓜子, 优哉游哉地嗑起来:“记得把账结一下啊。”
许心瞳:“滚!”
下午没什么事儿,她把工作处理好就回去了。
因为过两天有假日,她正好调休。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 她却意外接到了睿科那边的电话,说话的还是之前那一把中年男人的嗓子, 浑厚、沉稳,又带点儿阅历的圆滑周到,问她今天有没有时间去复试。
许心瞳正好有空,礼貌地应了。
驱车赶到那边,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对方单独接待了她,询问了一些事宜。
她都大方地应答了,最后的结果也很好,对方希望她能下个月就过去工作,给的是市场部经理的位置。
虽然只是其中一个组,许心瞳也颇感讶异。
但是对方又说第一个月要看业绩,他们这边,能分到手里的份额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她也就没多想,应承下来。
原本非常顺利,可她要离开时,意外遇到了一位故人。
“老赵,今儿个休息,你怎么还在公司?”未见其人,先听见她那标志性的声音,清婉悠扬,跟旋律似的,偏偏又很大气明媚,伴随着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由远及近。
门开,一张算不上多么美丽、却独有一番知性魅力的面孔落入眼帘。
王曦瑶穿一套白色通勤小西装,里面压一件内搭,裙摆下小腿纤细笔直,臀部饱满,颇有成熟女人的韵味。
瞧那飞扬的神态,看着就是个场面上的人物。
四目相对,许心瞳感觉背脊僵硬。
“瞳瞳?”王曦瑶很意外在这里看到她,热络地上前跟她打招呼。
许心瞳公式化地笑了笑,只想马上离开。
她俩实在算不上多深厚的交情,甚至只能算点头之交。
不过,王曦瑶似乎对谁都是这样一副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时难以脱身。
王曦瑶拉着她扯了好久的家常,又非要送她,送到外面才像是无意间说起:“前几天周凛跟我说,有个老朋友要来睿科,让我帮忙照应着点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她后面的话许心瞳已经听不到了,耳膜里嗡嗡作响。
只觉得她鲜艳的红唇在她面前一张一合,幻化成了黑白两色,如老旧的默剧,极具讽刺效果。
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感涌上心头,许心瞳话都没跟她多说,转身就走了。
王曦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漠然地抿起一抹笑。
-
许心瞳没有去睿科,而是给另一家稍次些的公司投了简历。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周凛近乎施舍般的帮助。
其实心里多少也看明白了,王曦瑶是在激她,可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她都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什么纠葛。
晚上回到家里,门开时,傅闻舟已经坐在沙发里等她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放下手里的财报。
“有事儿。”她弯腰脱鞋子,鞋子带扣缠住了,怎么都弄不开,一不小心还割到了手。
许心瞳吃痛,皱起眉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快步过来,接过她的手仔细查看。
“又不是故意的,小伤而已,你紧张什么?”她眨眨眼,笑起来,抿着那抹笑意定定地望着他紧张的神色。
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满足和温馨。
傅闻舟瞧见,没好气:“受伤了,还笑?”
“笑你比受伤的人还紧张!”说完她撇下他,一溜烟跑了。
——赶在他收拾她之前。
傅闻舟后来过来敲她的房门,她还躲着不敢出去呢,他用钥匙开了门,走过来。
她紧张地看着他,谁知他只是俯身给她消了毒、贴上了创口贴。
“以后小心点儿。”
许心瞳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过了会儿,忽然扑上去,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糊他一脸口水。
傅闻舟嫌弃地侧开了一些脸。
“你居然还嫌弃?!”她气呼呼的。
“脸可以再鼓圆一点,都成河豚了,一戳就破。”
她不依不饶地挂到他背上,狠狠作乱。
今天阿姨不在,傅闻舟也不想做饭,他们手牵着手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到了那边发现这家餐厅今天居然不营业,只好又转道去了后海那边的一处中式餐厅。
地方坐落在一处老胡同里,七拐八弯的,不是本地人还真难找到。
这个点儿,餐厅里本该是极热闹的,进门时却没什么人。在入口的大堂里逛了几分钟才有两个服务生模样的人上前招呼,懒洋洋,磨洋工似的说这边已经没有位置了,下次请他们提早预订。
许心瞳当即就不爽了,过走廊时明明看到东边一大片包厢灯全暗着,就要发作,被傅闻舟拦了。
他温淡笑着,不卑不亢,问这边定包厢现在是什么规矩,改了吗,又说要联系他们老板,跟他们老板有些交情,说得那两个服务生满脸菜色。
许心瞳就佩服他这份磋磨人的功夫,也不生气了,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看好戏。
正开心着,有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鼻息间传来一种熟悉的木质香调,很淡,却像是触及了她记忆深处的某根弦,她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周凛好似没有看到她面无表情的神色,道:“好巧。”
许心瞳僵硬地站了会儿,没有回头,但也可以想象得出他自若含笑的模样。
有时候很佩服这个人,明明经历过那样的事,他仍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站在她面前,并没有什么愧怍之色。
当然,也许他从来没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跟他一道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像是邻市的一位领导,口音偏重,满面红光,说话沉稳,明里暗里却有些捧着他的意味。
两人谁主谁次,一目了然。
“我们有事先走一步,包厢就让给这位小姐吧。”周凛对那服务生说。
那服务生一改之前的倨傲态度,满面堆笑对他点头。
傅闻舟也朝这边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接了会儿,周凛对他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和另一个男人走了。
两人背影很快远去,再看不见了。
“认识?”傅闻舟走到她身边,像只是随口一问。
许心瞳不知道要怎么说,这遥远的关系太复杂了,无从追寻,若要说起来,其中的纠葛三天三夜恐怕也讲不完。
她只好说:“算不上。”
之后傅闻舟也没有问什么,许心瞳松了口气。
因为这个小插曲,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离开时她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没有吃饱。
旁边闲闲伸过来一只手,掌心躺着一个烤红薯。
许心瞳惊喜地接过来:“你怎么有这个啊?!”
“刚刚看你吃饭时心不在焉的,就让打包了一个。”傅闻舟说。
“谢啦。”
放假前的工作格外繁忙,许心瞳翌日六点就去公司了,正好有个项目要誉恒那边的高层签字,早上六点,经理把一份文件递给她,让她跑这趟腿。
许心瞳乘公司的专车赶到那边,累得气喘吁吁。
之前来过一次总公司,光是高达数百米的宏伟外观建筑已经让人惊叹,内部和想象中一样空旷,二三楼都有专门的接待室和咖啡厅,人站在大堂里就感觉格外渺小。一二层前台都是挑空的,大厅中央有平行的四条扶梯通道,不断有身着通勤装的员工刷卡、上上下下,言笑晏晏,很明显,和小公司的节奏和氛围不太一样。
许心瞳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乘电梯上去,电梯在34层楼时停顿了一下。
尔后进来两个人。
就在这停顿的空隙,她不经意朝楼梯外面望去,看到了和傅闻舟站在一起的周凛。
两人肩并肩走在过道里,竟像是熟识的样子,身后是随行的秘书。
许心瞳怔了一下,还要再看,电梯门已经合拢,电梯朝上升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怪异的感觉。
但是转念一想,周凛是税务局的调研人员,傅闻舟和他认识似乎也没什么吧?
那天在大堂里匆匆一别,她倒是没看出他俩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