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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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对列祖列宗的事知道得不少,对向家大山这一支的向氏人的根由是这样传授给我们的:“八耳锅中的老大背着父亲分给的那一块锅儿,再没有朝很远的地方去乞讨,而是在一个走几十里山路都无人烟的大山里搭了个窝棚垦荒种地过起了日子,后来这个地方便叫向家大山。是一处偏僻遥远的山村。树木长得十分的葱茏。老屋场上的人也发得葱茏,到得长字辈这一代,大发了,六弟兄六姊妹就使这个土家大姓之一的向氏家庭成了大族。好在向家大山这一方水土因为高远偏僻而没有人向往,唯此独家开垦者占有了方圆几十平方里的山林和土地。儿女再多也不怕,只要能活出命来,地产是可以给他们分一山的,长到十一二岁,带着下地劳动一年二年,学会基本的砍畲萹粪挖地撒种等等农活便给他在一方山地上搭个窝棚,也就安家了。当然女儿们还是要嫁出去的。箱箱柜柜也是要制他十台八台陪嫁出去的。于是东南西北都有了向氏姻亲,有个什么红白喜事,向家大山虽然偏僻,也还是六亲聚会,热而闹之的。”

小叔年纪大了,就常常对我说起这样一些家族的故事:“大房长子落地时还是在清朝末年,落地便生了根,因是长子便要房占中堂地占正宗,天经地义,没得讲场。老二落地便有丛树岭几大山归他所有,待到能自食其力便由他去。三儿子有杉树堡等待着他去开发,四儿子便是栗子树坪一方好土地,老五得到了杨桃湾,老六去了核桃垭。儿子虽然众多,有田有地的让他们耕种,有山有水的让他们开发,老一辈放心了。至于他们的婚事,那也是老人要操心的。当然那么有田有地强宗大姓的子孙找个对象也是不成问题的事。”

小叔还说:“这一支向氏人家是‘元成日九子,庆祚永天长,文武家申远,恩荣万世昌……’这个宗系的。八耳锅的准后裔,八弟兄中是老大到向家大山,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找的谁家的女人婚配衍繁的后代不得而知,是哪家女人嫁给一个只有一块耳锅的穷汉到这大山里来落地生根,说明她的父母的确还是有远见的。会看的看儿郎,就知道向耳锅老大是有出息的,不会看的看廊场,虽说不看,但还是要有生存的基础才行,一个只有一块讨乞耳锅的人看什么?至少是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山水是无主的,就在这里扎根开垦土地,打猎渡日,免除了背着一块耳锅四处乞讨的流离之苦,也是能生存下去的。反正向耳锅老大有子有孙。说的还是这么说,却没有办法考证,可能垦荒者穷,虽然算是进山始祖,却没有勒碑镌文为记。”

小叔还说:“我们的老头儿根据宗谱就是到了长字这一辈。我们的老头儿,你们的爷爷在他们那一辈五弟兄中是老大,他是在几十里之外的杉尖子找了一个覃姓女子为妻,生育繁衍了后代。长字辈的老大和覃氏婚后共生了五个孩子,四男一女,但是因为在大山里面,特别困难的事是缺医少药,一旦生病,便只有硬拖,抵抗能力强的,可能还能捡回一条命,抵抗力弱的,也就那么去了。长字辈的老大也就在四个孩子都还未成人时因病离开了人世,丢下四个文字辈的孩子撒手西去,可怜最大的只不过十岁,最小的还只有十个月。四个孩子便都有了十分凄苦的童年。”

小叔回忆说:“还只十一二岁的大哥就担起了这个家庭的家长重担,在家族叔伯们的扶持下,艰难地渡起了日月。还只有六岁时妹子便由姑妈接去杨光岩做了童养媳妇儿,另外四弟兄便靠饥一餐饱一顿地过着,十来岁的老大便开始下地做农活,八九岁的老二便学着帮老大在家照看着四岁的三弟和背负着我这个还只有十个月的老么。”

小叔回忆说,“大哥结婚时,我还只过四五岁,大嫂待我,象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叔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被国民党抓去当了兵,1948年被共军活捉后就根据自愿回到大山里来当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