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山林间,猎户鲜至之地,偏险之处,有户人家。家里有两位娇俏娘子,风度盛似谪仙。最长者,其语似春光暧暧、其貌似春花盛繁;次者,若秋日红叶,温润似玉。而一白狐偶窜其间,欢语同笑,不胜羡煞。料应厌做他人口中倾城姿,只盼求得上心为其举案人。

当下山至山脚下这个稍大的小镇采买五谷菜蔬的淙舟,偶然听见一旁的破落的穷酸书生对着围绕着的几个孩童如此这般的说着时,穿着宛如寻常人家姑娘的淙舟眼角、嘴角不由很是破坏表情的**。心下更是后悔当日为何要回头去救那总是气她的臭狐狸。

一路叨念着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买、一路默诵就是忍她由她让她不要理她等多字箴言,脚步轻快,不到一刻便回到了据说是”猎户鲜至之地、偏险之处”的那户人家。

其实她只是下了禁制,不让普通人看到而已,偶尔有人闯入也是因为她刚好打开禁制而被瞧见。谁会那么愚蠢没事把房子盖在遥远的山边天边她又不是真想隐居,不过就是为了这臭狐狸疗伤而已。

「道士姑娘,你回来啦。」本在门口追着球跑的小狐狸,一见淙舟,喜的连球也不顾径自往她身上跳。若是过去,纵然喜爱眼前正气的小道士,可骨子里的疏离让真华仍会与对方保持距离而非如此失礼。

可自那日淙舟硬是拼着条小命也要回去就潋滟的举止,并且也真的就下潋滟后,让小狐狸对小道士越发亲切,乃至对其就有如对待潋滟一般的撒娇、爱对方怀抱。也才有现下的举止。

淙舟一脸不耐甚至鄙视的表情,却未失手的将对方完好抱于怀中。弹了小狐狸的额头一指,见她泪眼汪汪的用前爪抱住额头后,才哈哈大笑。

「淙舟喜爱真华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内室传来潋滟的声音,让小狐狸马上又越下淙舟怀抱,跑进内室里。

姊姊跟淙舟比,当然还是自家姊姊好。

淙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谁喜欢她。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两只臭狐狸跟笨狐狸了。」嘴上骂着。顺手将玉环中的食物都拿出放于桌上,细细整理、分门别类,待会要再收进厨房。

如今她已鲜少打坏木桌木椅,只因这整间房子均是那日她们逃到这后,淙舟一墙一瓦自己造起来的。两只没用的狐狸,除了睡跟吃,毫无帮助。所以对于这间房子比起从前那些自然是爱护有加。只是偶尔还是会让妖狐狸气的一剑砍破木桌…

也因此后头照旧有间迭放木材的小房。反正嘛,山林取之有度、用之不尽。

「唉呀,官人,你怎地这么说呢让奴家好生心伤。」潋滟脸上笑意盈盈,与对语之情完全相背的掀起帘子走了出来。「您既救了奴家,奴家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饶是这阵子让潋滟训练的脸皮再厚的淙舟依旧无法抵挡对方始终技高一筹的调戏,更何况淙舟脸皮一直都如面杆儿皮一样的薄。

下一刻,匡琅一声,木桌碎了。淙舟冷笑说:「免。只要你赶紧将病养好就行。」

潋滟抱着遮住双眼的真华毫不在意的在外头那张淙舟的睡榻坐下。「这您放心,奴家如今虽病体尚未痊愈,可若要侍奉官人您,还是可以的。」

淙舟脸皮再次一跳,却又不甘愿如此快认输的跺脚继续说:「我不是这意思,臭狐狸。你为什么总要曲解我的意思,讨厌的臭狐狸。」

潋滟脸色一冷,顺手将怀中真华丢到淙舟手上。「那你们又为何要回首。当时我不是说了。因果各不相干,你插手我的果,而造成你今日的因,还想离开吗」冷的真华打了个颤,头埋进淙舟怀中。

淙舟倒是无所谓道:「做都做了,也不能改变。再说,我也没有后悔。」淡然处之的挑眉笑道:「怎么,你这妖狐狸也会怕吗」

潋滟脸色一软,倒是又春风拂尽的说:「怎会呢,官人。奴家都说了,以身相许了。只是奴家如今身子骨尚未完好,只怕让官人不尽兴…」

淙舟就不懂怎么有能将脸色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众生,如她就做不到的一时僵在那,最后又把真华丢回去,恶狠狠剐她一眼的说:「我去洗米煮饭。」跑了。

「姊姊,你明明就是开心的。」真华抱着不知何时又出现的红球说着。

潋滟脸红了红,威胁似的看了真华一眼。「你倒好,如今都跟着淙舟学坏了。」

真华缩了缩。「哪有,明明就是跟你…」

夜里,淙舟睡意全无的坐在门外,看着满天星斗,彷徨。

虽说不后悔,可每当想起那些人命就这样宛如蝼蚁般的轻易死去,她还是觉得难受。

「是不是后悔了。」潋滟倚着门,看尽沧桑。

「没有。」淙舟依旧倔强的如是说。

「后悔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人类短短一生,总是再做后悔的事,做了难受,不做难过。」

淙舟回头,冷静的看着潋滟。「我说,我没有后悔。如果没有回去救你,我才会后悔至死。」

潋滟瞧着她,然后笑着走到她身旁坐下。「那么你听好了,你再无机会后悔了。从你回头救我那刻,我们因果以互相干扰,至死方休。」一把揽住对方,好似青楼里那些酒色精通的纨裤子弟。「所以小淙舟,你只能从了我了。」

淙舟满脸通红的怒斥:「你就不能正经些吗。」

「唉,你那日没听到那道士说我是孽畜吗。九尾狐如不惑乱天下,不就白白浪费我这身好皮囊了。」自嘲自讽的笑着。

「你这臭狐狸,不准你这么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你就不准这么说、不准跑去人间捣乱。」淙舟气的指着她的鼻子。

「唉呀,你凭什么不准我这、不准我那的。」

「凭、凭,凭我救了你。」

「但你不是不要奴家以身相许吗」潋滟假装伤心道。

「谁说我不要的。」说完,在对方打趣的眼神中,惊觉自己说错话的改口:「混账,臭狐狸你误导我。总之,我不准你就是不准。没有理由、没有缘故。」

「是、是,奴家知道了。在官人还要着奴家这残花败柳的身子时,奴家绝不会三心二意、红杏出墙。」依偎近淙舟的怀中,呵呵笑着。

淙舟照旧极力推阻着对方靠近。一边怒气冲冲的说:「你少在这乱讲了,臭狐狸。」

房内,小狐狸揉了揉双眸,翻个身,又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