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了一枚【泪如雨下】后, 凭空消失。

小孟博斐站在空****的藏书阁,像做了一场白日梦。

小孟博斐低头, 看到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情绪标签。

小孟博斐刚要去碰它,又想起妈妈讲得关于具象标签的污染性, 他小心地用双手掰开厚厚的书本, 啪嗒一声, 将它夹进了书页中。

普通书本当然隔绝不了标签的污染,但这里的藏书哪怕不是“古籍”, 也沾染了藏书阁的封印,足以收拢一枚污染度不算高的情绪标签。

【泪如雨下】并不是多特别的标签, 它挺常见的,使用效果和副作用都被研究透了, 污染度和威力都很一般。

当然, 小孟博斐并不知道这些,他紧紧抱着书本, 视若珍宝。

孟博斐睁开眼,脑中多了这段六岁时的记忆。

显然, 灰色丝线不足以支撑她停留太久, 在写下【泪如雨下】后,她回到了“现在”。

她安安静静地缩在那儿, 变回了灰色小月牙。

孟博斐半靠在床边, 回忆着六岁时的记忆, 他很难分清这倒是找回的记忆, 还是她一时起兴, 回到过去给他添了这段记忆。

孟博斐想知道的是——他们是早就认识了,还是因为此刻才有了过去。

思考这个问题, 就像在考虑是鸡先生了蛋,还是蛋先生了鸡……

没有答案。

因为物种是经历了无数的基因突变,一次次演变过来的。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认识她。孟博斐想找回更多的“记忆”。

孟博斐试着开口:“登云。”

灰色小月牙晃了晃,有些疲倦。

孟博斐想了下,引着她来到了【泪如雨下】面前。

灰色小月牙一眼认出,她开心得伸出细细地灰色丝线,戳了戳【泪如雨下】。【泪如雨下】就像那个六岁的小孟博斐,往后缩了缩,但不敢缩太多。

她在他的精神体上玩了起来。

孟博斐脑中全是失而复得的“记忆”,六岁时的记忆。

翌日。

仇苗儿一早就守在主屋外,她端着饭盒,里面有一碗盖浇饭,这是避难巢的顶配了,堪比国宴。

仇苗儿一宿没睡好,她一来想继续听学,二来惦记着登云姐姐的“手指”,三来舍不得自己的灰羽……

这一晚上,可把小姑娘给纠结惨了。

孟博斐起得很早,他昨晚睡得也不太好,倒不是有什么心事,而是被闹腾得厉害。

小月牙一直在捉弄【泪如雨下】,这枚标签他持有太久,早成了他的一部分,所以他能清晰感受到。

灰色丝线十分柔软,她收着那能撼动天地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戳弄它。

【泪如雨下】只会呜呜呜,她见它哭了,不仅不停下,反而缠了上来,于是【泪如雨下】哭得更凶了。

孟博斐的精神体就这样一会儿被挠一下,一会儿被缠一下,哪里能睡得好。

仇苗儿敲门进屋:“孟先生没睡好吗?”

孟博斐:“大概是换了新地方,有些不适应。”

仇苗儿:“哦哦哦,我懂,我也认床,每次去外城都睡不踏实。”

孟博斐看到了她手里的餐盒,接过来后道了谢。

仇苗儿送完早餐也没有走,支支吾吾地站在那儿。

孟博斐:“一起吃?”

仇苗儿赶紧摇头:“我吃过啦。”

孟博斐又问道:“是人格修行上有什么困惑吗?”

仇苗儿还不懂什么叫开小灶,她其实没什么困惑,她只是喜欢听而已,孟先生晚点会给大家一起讲,她不该提前“偷吃”,要等大家一起才好。

于是,仇苗儿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孟先生,登云姐姐没了手指,是不是很痛?”

孟博斐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灰羽,并没有顺势把它给拿回来,而是开解着小姑娘:“那只是个比喻。她给出去很多‘支点’,但人不会有那么多手指,对吧?”

仇苗儿一听,长吁口气:“对对对!单单是咱们79号就有二十多根,其他避难巢也有不少,登云姐姐又不是怪物,哪会有这么多手指。”

孟博斐收集到了有用的信息,知道在其他避难巢也有灰羽,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她给出去的太多了,一根两根的灰羽不算什么,十根二十根灰羽当真抵得上她的一根手指了。”

仇苗儿心又提了起来。

孟博斐:“别急,她将灰羽给你们,是希望它能成为你们的‘支点’,指引你们在修行路上走得更安全。”

小苗儿立马热泪盈眶:“登云姐姐真好。”

孟博斐点点头,不放过任何一个认可她的机会:“是的,她很好。”

仇苗儿天真归天真,小脑袋缺异常灵活,她很会举一反三:“那现在有孟先生教我们修行,是不是就不需要‘支点’了!”

孟博斐微微一笑:“对,比起靠‘支点’,自己去领悟,走得更长远。”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登云当时有些忙,再加上遇到了一些事,所以才退而求其次,不惜自断臂膀给你们留下灰羽。”

仇苗儿听到“自断臂膀”又是心揪起,她越发心疼登云姐姐了,问道:“孟先生,登云姐姐是遇到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都忘了她了。”

孟博斐轻叹口气:“我也想知道。”

仇苗儿眨眨眼:“孟先生也不知道?”

孟博斐:“我和她走散了,正在找她回来。”

仇苗儿:“原来如此,难怪您会去老东家,还来了避难巢!”

她哪怕没怎么见过世面,也看得出孟博斐的身份不简单,他何止与避难巢格格不入,她在主城都没见过这样的“先生”。

用过早餐后,仇瑞紧张地来敲门,他身后跟着五位人格修者,三男俩女,四个“哲学家”,一位“幻想家”。

她明明是“幻想家”,给出去的【自省】反倒比【共情】还多一些。

大概是堕落绿洲的条件使然,想必【共情】要比【自省】贵很多。

孟博斐心中一笑。

她应该没缺过钱吧?

在这,反而要学着盘算了。

孟博斐以前并不擅长“讲学”,他没有像母亲一样走进学术界,而是一直奔波于各个情绪场和迷失场,练就了一身实战技巧。

直到在海城,他沉下心带起新人后,讲学水平与日俱增……尤其是面对自闭的路战,调皮捣蛋的北行,看着安静其实暴躁的颜禾……还有后来的孙楠睿和胖咸鱼以及社恐小颜……

问题儿童带多了,孟老师想不会都难。

他讲学的时候,小月牙会放过【泪如雨下】,探头探脑地冒出来,仔细听讲。

她知道得太多,反而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博斐说的话,就像浩瀚海洋中的启明星,凝聚了她的注意力。

看向整个大海,会茫然无措。

抬头望着小小的启明星,才能寻到回家的方向。

孟博斐一举两得,不仅引导了避难巢的人格修者们,强调了登云的存在,更让她兴致勃勃地听到很多。

第三天晚上,小月牙再度变成了小女孩,这回她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些,似乎有……八|九岁了?

不等孟博斐说什么,她直直撞进他的精神体,像推开自家家门般熟门熟路。孟博斐被撞得生疼,但依旧没有阻止。

她从现在回到了他的过去,又重塑了他的现在。也许只有这样,一些缺失才会补全。

那些似曾相识,倒像是未卜先知。

九岁的小孟博斐还在藏书阁,不过他没在看书,反而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摆弄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凭空出现,像是从没离开过一般,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孟博斐蓦地抬头,他黑眸中有诧异也有喜悦,同时眼尾泛起了些许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