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至死”在吞噬“规则”和“无界”, 并且占据了上风。让以陆暝为代表的信仰着“规则”和“空间”的修者,无法再感应神谕。
他们也不清楚“规则”和“无界”的情况,只是透过圣殿这边的“影像”, 勉强分析着。
陆暝指着那黑掉的大片画面:“这些全都是‘新世界’的信徒,脱离了规则的束缚, 盘踞了无界的部分空间。”
秦步月这才发现, 那黑色的占比很大, 已经接近三分之一的面积了,难怪陆暝这么着急。
陆暝继续道:“荒原回归, ‘新世界’的疆域拓展慢了下来,但经过那次事件后, 我们无法再回到规则无界。”
“蚕茧”中的虚假世界被他们称为规则无界。
陆暝:“准确点说,是六阶以上的修者, 都无法再回到茧中。”
这“蚕茧”难道不是人为制造的吗, 规则还在,他们为什么会回不去了?
陆暝:“‘游戏’污染了数位高阶的‘工程师’和‘发明家’, 他们制定了新的登入限制。”
陆暝:“是啊,我们的‘规则’已经被侵蚀到这个地步了。”
这听起来很抽象, 其实很好理解, 她已经梳理出了大概。
简单来说,原本各自为战的规则圣殿和无界之界, 因为独自的法则不足以支撑了乐土, 于是联合到了一起, 利用这数以亿计的茧房维系着人类的生命, 同时链接了人类磅礴复杂的精神, 构建了一个足以乱真的虚拟乐土,让他们活在其中。
直到有部分开始信仰伪神, 甚至打开了使其降临的“通道”。
执掌着“游戏”和“快乐”的伪神入侵到了规则圣殿和无界之界,三位“神明”在人类不知道的地方,开始了争夺法则的厮杀。
“娱乐至死”俘获了更多的信徒,吞噬了部分规则和空间,乃至重新设定了限制,制定了新的规则。
贤者以上的人不得登入“茧房”,陆暝他们守在外面束手无策。
秦步月融纳了两枚【躬身入局】,刚好停在了五阶。
她虽然只有五阶,却是对抗过“神明”的人类。
白千离的人性,对于傲慢来说是致命的“污染”。白千离关键时候的自我了断,更是让傲慢和魅惑满盘皆输,给了命运之钟反杀的时机。
秦步月在命运、傲慢和魅惑的战争中书写了奇迹,陆暝以及他背后的圣殿、无界的信徒,期望她能在娱乐至死、规则圣殿和无界之界的争战中,再度书写奇迹。
陆暝释放了一枚标签,金色的卷轴展开,上面写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名,根据位阶排序,贤者以下近九成都已阵亡。
他们一直在努力回到茧房,试图唤醒被污染的同胞,重新给予“规则”和“无界”信仰,然而……
一个个爆炸的茧房,是被“娱乐至死”抹杀的生命。
陆暝费劲心思,可惜普通的四、五阶修者,无论是精神体还是作战能力都会很低,他们勉强活在茧房中,却只能像下水道的老鼠般东躲西藏,别说做点什么了,连生存都很难。
要说在绿洲主城初见秦步月时,装作“暴怒”的陆暝对她还有所轻视的话,现在的陆暝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给出了绝对的尊重和诚恳的姿态。
他给她看的这些,没有丝毫藏私,也没有故意美化什么,血淋淋的事实代表着高度的凶险。
他们求的事太大了,大到连开口都觉得荒谬。
挽回了“时间”的秦步月,是最大的变数。
哪怕已成定局,因为变数入场,依旧搅动了命运。
陆暝希望秦步月也能搅动茧房中的定局。
陆暝看向了秦步月,认真道:“我可以确定的是,命运的代价属于规则,至于主神能否打破你身上的枷锁,我无法给予承诺。”
祂是世界之灰的从神,是规则圣殿的主神。
听了个全程的黎千栖开口了,他嗤笑一声:“这坑太大了,傻子才跳,秦步月你脑子这么好使……”
不等他说完,秦步月已经开口:“带我去茧房。”
黎千栖:“?”
陆暝眼中明显一亮,声音微颤:“请来这边。”
黎千栖回神,爆了句粗口:“什么玩意,秦步月你疯了啊,这又不是命运之钟,睡死的人里没有你的灯塔,我也进不去那鬼地方,你他妈要是爆死在……”
秦步月回头对黎千栖说:“放心,我不会死。”
黎千栖:“……”
谁管你的死活,他就是想吃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黎千栖说得那些,秦步月当然知道,虽说她挽回了“时间”,但也没有因此而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她怀念的只有那个小小的海岛,记挂的也只有那些人。
是轻轻松松就能数过来,却把她遗忘了的,她所在乎的人。
神之战,法则之争,乃至数十亿人的生命……
秦步月不觉得自己能背负,只是她身上的枷锁属于“命运”,而打破“命运”的线索在“规则”。
她不想再被夺走了,既然怎样都避不开,那就不再逃避,无畏地直面一切。
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被在乎的人遗忘,她只剩自己。
哪怕博回一人,也是赚的。
-
孟博斐许久没回北城,自从去了海城,他连除夕夜都没有回过孟家。
但这次,他得回去。
身为命运十二哲,孟家的十阶亚圣突然暴毙。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人袭击,孟修巽在2023年03月19日凌晨二十分,于北城的家中,身陨。
孟家给出的通告是,孟修巽在融纳“继绝世”这枚哲学家的伴圣标签时,迷失自我,精神体爆裂而亡。
这是人格修者的必经之路,位阶越高越凶险,从步入第一个人格场起,注定了要么封圣要么迷失。
所有人都信了,但是孟博斐不相信孟修巽会在这个时候融纳“继绝世”。
这不符合逻辑,海城事变虽说中途夭折,“人间世”依旧被稳稳镇压在海城,王家也被全部关押在北城监狱,但“命运”依旧动**。
命运之钟在试图肢解傲慢,这种时刻身为亚圣的孟修巽怎么可能会冒冒然融纳“继绝世”。
一枚可控的伴圣标签,对命运之钟的价值远高于一位真正的圣人。
且不提孟修巽根本不可能融纳成功,即便真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命运”也不会允许。
注定的失败,为什么要去送死?
孟博斐没办法将已知的信息串联。
他无论怎么推导,眼下的结果都和逻辑断层了。
除非,孟修巽的陨落另有原因。
究竟什么原因,能让一位亚圣轻易身陨?
遗忘了什么的感觉再度冲上脑海,孟博斐揉了揉太阳穴,收回了庞杂的思绪。
葬礼举办得庄严隆重。
孟博远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
孟博斐陪在他身边,守到了第三天。
葬礼结束,孟博远哑着嗓子问孟博斐:“三哥,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孟博斐瞳孔微缩。
孟博远看向了孟博斐:“……和父亲的死有关。”
孟博斐眼睫微垂,拍拍他肩膀:“死亡不是终点,要相信自己的父亲。”
孟博远话到嘴边,又生生咬在了齿间,他低声道:“嗯。”
父亲的突然辞世,让孟博远一夜长大。
他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哪怕有着重重疑惑,很多事也不能宣之于口。
命运在上,他们不过蝼蚁。
孟博斐没有去见自己的父亲,他去了北城监狱
王伊之被关在戒备森严的北城监狱,孟博斐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这份探望申请足足等了小半年,才被层层审批下来。
北城监狱建在空中,依附了两枚凝聚度极高的标签【空中楼阁】和【海市蜃楼】。
没有特定的权限,连【空中楼阁】的位置都无法确认,更不要提还有【海市蜃楼】这枚极具迷惑性的幻象标签。
孟博斐经过了重重检查,身上除了件单薄的衬衣和长裤,都被留在了外面,包括他的“支点”和镶嵌在上面的标签。
王伊之是他的亲妹妹,他会被这样严格检查,在情理之中。
探视室戒备森严,雪白的屋子布满了监视的标签,哪怕不开精神视野,都能感受到那密密麻麻的水蓝丝线。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刻的孟博斐,感受到了“命运”的注视。
他坐到了这边唯一的椅子上,看着透明到恍如无物的玻璃窗。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两位七阶贤者架着一位身形瘦削的单薄少女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