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形发现,只有在论起父母之事时,温以以才会短暂地将他平等看待。
“我妈以前也是胃不好,我很会给胃病患者做饭,你好好吃。”
温以以笑了笑:“谢谢你,景形。”
“不用。”
“不过你学业不忙吗?”
景形:“……忙。”
温以以边吃边说:“很感谢你,但以后真的不用麻烦了。你明年毕业,论文答辩杂七杂八事情不少吧?还有你父亲这边。”
“不麻烦。研三没课,论文在哪写都行。”
“还有你的腿,跑来跑去不利于恢复。”
“我本来就要来医院,顺便的事情。”
温以以放下筷子:“景形,我之前照顾你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不用想着如何回报我。”
“没有,我不是在回报你。”
“嗯?”
景形不自然地摩挲下巴:“我就是想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温以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默默看向景形,男孩每次不自在的时候都会有些手上的小动作,有时候摸脑袋有时候摸下巴。其实他伪装得很好,换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在紧张,可偏偏她就能感觉到。
只在自己面前的乖巧配合,时时刻刻的关心,明明不想来看刑越林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还有对自己感情经历的好奇,此刻都有了答案。
景形见温以以不再说话,便再次捧起画册,画得很是专心。
她飞速扒拉完:“你先坐,我去洗餐盒。”
“不用。”
温以以起身,端着餐盘往出走去:“你做饭给我送来,我却连餐盒都不洗,多不合适?”
景形倾身,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温以以一顿,男孩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直直流进心底。按常理,这个举动十分突兀,甚至会有些冒犯,但很奇怪的是,温以以好像并不排斥。
他站了起来,单手持拐,另一只手顺势接过餐盒:“我去洗,你能给我泡一杯茶吗?上次在你办公室喝的那种。”
“……好。”
温以以盯着茶杯上氤氲的水汽,想了很多很多。
她的感情经历不算多,但也不少。每一段感情都是年龄相仿阅历相当,成年人的爱情都是点到为止,绝不横冲直撞。
景形很不一样。尽管只有几面之缘,但她能看到他带着笨拙的真诚,带着青涩的真心,她不知道该如何礼貌拒绝。
拐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坐吧,喝茶。”
“好。”
温以以端起咖啡,美美喝了两大口。
景形皱眉:“胃不好少喝咖啡。”
“没事,”温以以摆摆手,“我待会有手术,喝一点续命。”
景形看着垃圾筐里四个咖啡浓缩液的空盒,眉头紧了又紧。
“景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总在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摇摇头。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很叛逆,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年轻气盛。虽然没你这么高冷,但也不太好相处。所以有时候看到你,就总想帮帮你,让你不要走我走过弯路。”
“你父亲化疗的情况赵医生应该有跟你说,已经安排了后天出院。今后有任何关于你父亲的或者生活方面的问题和困惑,都可以联系我。其他真的不用麻烦了,好吗?你现在学业压力生活压力都不小,我希望你能将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温以以五点半下了手术,和病人家属沟通完毕又交代了赵医生杂七杂八的事项,才拖着濒临散架的躯体向停车场蠕动
中午,她说那些话其实是委婉的拒绝。可景形没有任何回应,只说快到温以以的手术时间,便告辞了。
温以以怎么想怎么头大,怎么就招惹了个年下纯情弟弟。
“以以?”
是曹霄。
“你怎么在这,没回家?”
“等金弓呢。你明天也休班?”
“对啊,刘主任和我换了班。”
曹霄一拍大腿:“那刚好,一块吃饭走。”
温以以连连摇头:“我太累了,开车回家的力气都快没了。”
“走吧女王,你车就放医院,吃完我们送你,后天早上再让金弓顺道接你。”
金弓赶来得更加及时:“行啊,咱几个好久没聚了,给个面子温女王。”
赶鸭子上架,说的就是这两位“相声选手”。
他们三个都是医学院老同学,彼此熟得不能再熟,那是一起熬夜啃过书一起被导师骂过的革命战友情,熟悉到完全可以模糊性别。
如今到了三十上下的年龄,聚在一起就爱说以前的糗事,聊得倒是格外开心。
周五早上,金弓七点五十准时接到温以以并于八点整抵达外科楼停车场。
早高峰电梯实在难等,二人十分默契地选择楼梯。
金弓在十楼神外,所以便有了俩人边互损边爬楼的彼此伤害环节。
“我说温女王,你能不能多爱我一点?”
“哈?怎么不爱你了。”
“前天晚上听曹霄说你还给他送饭呢。”
温以以翻白眼:“他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我给别人带的,有时候凑单满减,给他捎那么一点点。”
“我不管,你就是不爱我了。”
“……爬楼爬地不累吗,闭嘴吧。”
“不如这样,我下周要去上海开交流会,你帮我照顾一周我的宝贝儿子?”
温以以大惊:“我拒绝!”
金弓的儿子是一条无比调皮捣蛋的拆家能手边境牧羊犬,她着实消受不起。
金弓继续没皮没脸:“别啊,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你当妈的不能不管儿子!”
“金弓你是得寸进光年是吧,”温以以一个蹦哒,来了个狠狠锁喉,“谁是你儿子妈?”
“咳咳咳……我错了,曹霄好吧,曹霄是妈。”
温以以这才满意罢手。
金弓假装虚弱,抬手搭住她的肩膀:“你太狠了,你背我上去。”
“滚蛋,在云南你吃菌子中毒那次,我一个人把你又扛又拽,你欠我的还没还——”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八楼,而景形正坐在楼梯间的老位置。
四目相对,温以以微微有些尴尬。与此同时,景形视线扫过男人揽住她的手臂,眸色一暗。
金弓看了看景形,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温以以,放下手臂问道:“认识?”
“嗯,病人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