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诚悌说完,看了莫离一眼,迈着步子离开。
莫离心中不安,便抬脚上了阁楼。
腾鸾阁内,微微有些烟雾缭绕,香气弥漫,几个宫人正忙活着收拾。
莫离边走边看,忍不住蹙眉:父皇和母后在腾鸾阁内,竟然折腾成这样。
见皇上来了,宫人们纷纷下跪,也警醒了里面的君如月。
许久不见儿子,她有些激动地唤他过去。
莫离走近前,见她面色微微有些潮红,衣衫也略略不整,额头还有些许细密的汗珠。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别……”君如月面上划过一抹娇羞,连忙让他坐到自己身旁,“方才,是你父皇来看我,我们只是叙旧,许是激动了些,无碍的。”
见她这么说,莫离微微放下心来。他握着母亲的手:“多日未见母后,母后可好?”
“好着呢。”君如月淡淡一笑,“你妹妹柔儿有些劳神,旁的倒是没什么。”
抬眼见到她脖颈上的吻痕,莫离有些担心:“母后,你脖子上……”
想是被吓到一般,君如月赶紧拿手捂着:“没、没事,你许是看错了。”
莫离不信,几下拽下她手,见她脖颈、锁骨处到处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忍不住心疼:“母后,父皇他……”
君如月鼻子一酸,却强颜欢笑:“傻孩子,那是你父皇又宠幸母后了啊。”
俊脸一红,莫离不再问。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虽然于这床笫之事,白圭也多少有些提及,他也知道,为君者,对于后宫这些佳丽要雨露均沾。然而却没有实践过,如今被母亲这么一说,登时有些挂不住。
君如月也觉得再谈这事有些不好,便将话题岔过去。
母子俩聊了一会儿,莫离便抽身离开,白圭差人来找他,说是又要学习了。
君如月将他送走,忍不住泪水往下流:“离儿,我苦命的孩子。你父亲虽然再度宠幸与我,然而温柔不复。他只想让我生下一个儿子,好接替你的位置。”
“儿啊,原谅娘亲,没能力保护你。那些日子以来,每次被你父亲宠幸之后,娘亲都会去喝一碗避子汤。可是他现在有了锦衣卫,处处盯着我,被他发现了一次,便将宫人都换了。”
“不过,娘亲答应你,万一真有了孩子,若是男孩的话,便是将他杀了,也要保住你的地位!”
君如月暗暗下着决心。
突厥皇城之内,醉长歌面见了可汗,便又将洛伊人夫妇请去宫里,热闹了一番。
莫藏花虽然喝了不少酒,然而他都运内力将酒气逼走,显然是没有什么影响。既然他们俩都回来了,可汗便将莫诗莫淇交给他们。
莫淇依稀还记得莫藏花,玩了一会儿便熟悉了,只是莫诗对他没有印象,怯生生的,不怎么敢近前。
回到郡主府,将孩子哄睡了,洛伊人去问侍卫,见还没有莫离的音讯,忍不住有些担心。
“怎么,担心离儿?”莫藏花从后面过来,环住她的腰,轻轻拿下巴蹭着她头发。
“是啊,按说他应该收到了,可是一直没有回信。也不知道他这个皇帝做得开心不开心。”洛伊人将手握住莫藏花的,有些担心。
“要为夫说,生而为人,自然有各样的烦恼。当皇帝看似大权在握,要想做好,却要处处小心。”
点了点头,洛伊人深深吸了口气:“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他。这孩子现在身份再不同,也是我们的儿子,从感情上讲,绝不会变。”
“这话,你也就在这里说说。”莫藏花吻了吻她面颊,“虽说离儿是我们养大的,然而他毕竟是凤子龙孙。朱诚悌这个人,虽然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可他却喜欢猜忌。”
“如同当时我告诉离儿,不可以再喊我们爹娘是一个道理。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回到突厥,还和离儿有密切的书信往来,对你我、对他都不好。”
不服气地吐了口浊气,洛伊人看向他:“可我们毕竟养大了他,难道朱诚悌想否认吗?从亲情上来说,给自己曾经的孩子写封信,问候问候,这没什么吧?”
“在一般人那里,自然是不算什么。可是他是皇上。”莫藏花摇了摇头,“这封信你既然派人送走,便不要着急等回信,或许时候到了,他便会派人送来了。”
白圭正在给莫离讲解,抬眼却见这位少年天子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忍不住走过去,用戒尺敲了敲桌案。
莫离一惊,回过身来,见先生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陛下在想什么?”白圭淡淡开口。
“没什么。”莫离心里不喜欢他,“朕走神了,是朕不对,先生若是觉得朕做得不好,只管用戒尺处罚便是。”
见他带着那么点儿小叛逆,白圭轻哼了一声:“陛下莫非以为臣下会责罚你吗?”
摇了摇头,他将戒尺放下:“在下的课看来在陛下而言,索然无味,不然陛下也不会开小差,去想旁的事情。军国大事全部在太上皇那里处理,按说陛下应该高枕无忧、专心学习才是。可是陛下如今却在走神,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陛下如此在意。”
白了他一眼,莫离将头扭过去:“朕的家户事,和先生无关。”
微微眯了眼:“为君者,家事就是国事。”
“白先生,你是我父皇派来教给我为君之道的,可是,为君真有这么好吗?朕宁可只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孩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看他嘟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白圭笑了:“陛下,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身在皇家最是不自由。您的肩膀上有很多责任,自然也有非常重的担子。这一点难道以前欧阳梦禅没有告诉过您吗?”
“他自然说过。”莫离赶紧回答,随即又有些不悦地看向他,“可是,他不会让我整日在御书房读书,连一点儿自由也没有!朕都没有时间练武,也没有时间探望母后!甚至,朕连去看看有没有来信的时间都没有!”
白圭眼底精芒闪了闪:“陛下,要去看谁的信?”
朱诚悌高坐龙椅,锦衣卫指挥使杜正龙正在同他汇报近期的情况。
“由于和突厥国互市,天朝的百姓得到了许多实惠,市面上的东西也愈发丰富起来。下官派人日夜不停地在各大交易要地蹲守、盘查,并没有发现异常。”
“只是,突厥通过互市,得到的好处,比我们天朝要略多了那么一点。”
他说着,便看向龙椅之上的太上皇,等着他表态。
轻轻捋着自己的胡子,朱诚悌鹰隼般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当初让朕同意与突厥人贸易,如今得到了更多的好处,醉长歌,你果然是精于算计的。”
“我天朝这段时间虽然国库充盈,但那些商人都是归属在皇帝陛下手里,作为这些商家背后的大老板,只怕陛下手里的银钱要比国库多得多。”
顿了顿,杜正龙续道,“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是天朝皇帝陛下的,国库充盈,皇上有点小金库,也不算什么。”
朱诚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那些江湖人怎么样,他们有什么动向吗?”
“没有。”杜正龙摇了摇头,“幻音阁、神机门、墨门等在江湖上都销声匿迹了,并未发现他们活动的迹象。”
“蛰伏吗?”朱诚悌眯了眯眼,“君莫笑死了以后,他的党羽都处理掉了吗?”
“有个叫满园春的女人在他府里自杀了。”杜正龙道,“但是我们始终没有找到君莫笑其余的人,似乎是那日逼宫后,都被我们绞杀干净了。”
真的是这样吗?
朱诚悌有些不可置信,以他对君莫笑的了解,这家伙在江湖上的势力,不只是艳春楼一个,以前靖王府的势力也都归他所有。
如今,认罪伏诛的只是他一人,他绝不相信,君莫笑只有这点儿人。
“太上皇如果想要问,怕是有一个人比我们锦衣卫更加清楚。”杜正龙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谁?”
“醉长歌。”
“哈哈……”嗤笑了两声,朱诚悌眼中划过一抹阴狠,“时过境迁,朕与他,已经不是当年那般无话不谈了。他是突厥的太子爷,他瞒了朕那么多年,只是留在朕的身边,朕绝不相信,他没有任何目的。”
“还有朕的那个儿子,莫离!”朱诚悌斜眼看向他,“在那之后,还有没有其他往来的信件被查获?”
“有。”杜正龙说着,从怀里将书信掏出来递给他,“自他打算寄信给突厥的商阳郡主之后,突厥那边也有来信。只是,大意都是彼此问候,并无不妥。”
朱诚悌点了点头:“一定要密切注意,切不可放松警惕!离儿同突厥郡主关系斐然,这书信若是到了有心人手里,便是天朝皇帝通敌的罪证。”
说完,他深深看了杜正龙一眼。
“臣明白。”抱拳点头,杜正龙将书信收好,朱诚悌左右无事,便将他打发了回去。
“君莫笑死了,可是你们却安然无事。醉长歌、洛伊人、莫藏花……还有,我的儿子莫离,你们之间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若是有朝一日会引起我天朝的动**,便是倾尽所有,朕也会将你们悉数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