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老骥伏枥

混乱的街道上,聚满了从竞技场逃出来的人群,趋避危险的本能迫使他们顾不上优雅高尚的互相谦让,让本就狭小的街道变得顿时拥堵不堪,每移动一步都好像溯河洄游的鲑鱼,被湍急的人流冲的伤痕累累。

身着国王卫队制服的士兵们混杂在烦扰的街道中,手执一人来高的枪矛,粗暴的扯拽着看似可疑的流民。

在众多逃难者之中,时隐时现着两个不起眼的身影,在求生的欲望洪流中艰难的穿梭着。

“喂!那边的两个人,给我站住!”卫兵伸出的手指,显而易见是对着形迹可疑的两个家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故事书中通常描述的那样,两人不仅没有听从指示,反而像是聋了一样,急匆匆的往人群深处走去。

而召集了身边同伴追上去的卫兵们,却被拥挤的人群冲的七零八落。

随波逐流的两个人,也许是命中注定,在空隙中找到了出路,挤进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废弃巷道中。

坍塌的墙壁碎石堵住了前方的道路,爬满青苔的墙壁下,青黑的石板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生活垃圾。

就在这臭气熏天的城市普通一景中,令人感兴趣的事情恰巧发生,一块与众不同的石板,特立独行的保持着自我的高洁,它并没有与其他脏乎乎的同伴们为伍,纯净的光滑的表面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少年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同伴,捡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自己走到石板面前,饶有兴趣的轻柔摩挲着泛着寒意的石面,嘴里忘我的念着晦涩难懂的语言。

污秽难忍的地面突然向两旁分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地下阶梯,未知的前方或许会有长着尾巴的恶魔,等待着送上门的猎物。

少年毫不犹豫的架起虚弱的同伴,坚定不移的脚步声从深幽的地下传来,两人相互扶持的背影凭空的消失在了毫不起眼的巷道中。

蓝色的火光给充满忧郁的地下世界,增添了几分凄美的意境。

大厅中央的圈椅上,表面落魄的年老贵族微阖双目,杂草样的白须像是多年没有用心打理过,星星点点的老年斑随意点缀在皱褶的皮肤上。

看上去勉强算是慈祥的老者,在微啸的阴风中传出了深重的呼吸,偶尔还带着断断续续的鼾声。

老人也许是太劳累了,啪踏啪踏的脚步声,清晰的回**在空旷的大厅中,但是鼾声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会长大人,醒醒,他们回来了。”空无一人的大厅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恩……”老者的全身**了一下,喉头发出了迷茫的回答,他揉了揉懵懂的睡眼,强打着精神坐直了身体。

“有几个人?”褐色的眼眸深邃的盯着每一个访客的必经之路。

“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感觉像是受了伤。”

“一切都很顺利,去通知黑暗噬技支部,照计划进行。”

“是,属下明白。”

“等等……”老头似乎有想起了什么事情。

“会长大人请吩咐。”

“顺便去吧菲泽科请过来。”

昏暗的地下通道内,蓝焰花跳动在黄铜铁盘中,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少年清秀的面庞。

“我们这是要去哪?”依靠在少年肩上的男子对如此庞大的地下工程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请菲泽科给你治伤。”

“菲泽科?”

“一个时时刻刻都没正行儿的家伙,不过……”

“听上去好不靠谱。”

“他救了我和莫尔菲的命,应该也算间接救了你。”

“看来又得欠这个没见过面的家伙一次人情了。”

在轻松的对话中,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冷清简陋的大厅屈指可数的布置着极其简单的桌椅,但中央放置的别致圈椅引起了艾特的注意。

“你是……”

“他是卡宁所属夜目会的会长,我和莫尔菲都叫他会长大人。”

圈椅上的老者慈祥的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指示伊曼,扶面色苍白的艾特在身旁的椅子上歇息。

“‘仁王’珮圣斯大人!”艾特不顾虚弱的身体,甩开伊曼踉踉跄跄的冲到老者身旁,他单膝跪在老者脚旁,用双手握住满是青筋粗糙的手放在唇边,满怀敬意的轻吻下去。

“真是……真是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竟然……竟然还能见到您,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伊曼不知所措起来,艾特半跪在地上,上身伏在老者腿上,哽咽的声音似久别重逢的再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变得开朗起来了,刚才那番话要放到过去,也许一年我才能听全呢,不过是好事。”老者膝上的艾特,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轻抚着艾特宽阔背脊的老者,带着慈父一般的温柔眼神,深陷的眼眶中泛起点点晶莹。

待艾特的情绪慢慢平复,老者向着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伊曼招了招手:“伊曼,过来扶小赤斑坐下,他身体还没康复,照顾好他。”

“既然都见面了,以后的时间还长,先坐在那里,我和你说点事情。”老者沉稳的声音抚慰了内心的感慨良深。

在伊曼的搀扶下,艾特坐在破旧的小木椅上,轻合双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的气流似乎在讲述过往的种种回忆。

“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在这里和你道歉,如果不是当年我的妇人之仁,就不会被黑斑煽动,去围捕你们两个。”空旷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突然陷入了空寂之中,只留下老者的静似流水的声音。

“珮圣斯大人,您别这么说,那件事情完全是黑斑……”

“如果我没有下命令逮捕男孩,单靠他一个是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的。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就是那个老迈昏庸的我,是我直接害死了曜,是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老者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撞击着艾特内心的伤痛,故友的最后的笑容,再次撕裂着满是裂纹的玻璃心。

“所以听说你还活着的消息时我就决定,趁着还能清醒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定要弥补自己的过失,虽然不能让曜复活,但是最起码一定要将强加在他头上的罪名抹去!”无法回头的决意与弥老愈坚意志点燃了褐色双眸中的战火。

“这个时候打断你们,是不是有点不识时务?”

从通道飘来的声音究竟是不速之客?还是希望之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才知道,原来鲑鱼就是大马哈鱼,就是三文鱼,就是熊仔门最喜欢扇飞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