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昭阳殿内,又只剩下了皇帝曹丕和丞相钟繇两人了。

眼看四下无人,冷静下来的曹丕也终于发问了,“伯父,您对这幽州之事怎么看?”

只见钟繇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一边捋着胸前的胡须,一边慢悠悠的开口说道,“陛下,你没有觉得这事情很蹊跷吗?”

曹丕闻言,一脸疑惑的继续问道,“伯父此言何意?”

丞相钟繇也没有隐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辽东兵马,不过二十余万,高句丽人马,不过也才五万余,他们加起来也才堪堪二十五万。

虽说这几年,我大魏朝为了与民休养生息,放了很多兵士卸甲归田,如今北地各州加起来不过十二三万人马。可一旦烽烟再起,朝廷在北地各郡迅速召集十余万人马,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车骑将军.任城王.曹彰的骁勇善战,那辽东公孙渊和高句丽的高谈德,完全不是对手啊。再说了那高句丽的五万人吗,还不如我大魏朝北疆的一万铁骑战力高呢。

可如今,他们仅仅只靠二十余万兵马就敢反叛,老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老臣就怕犯上作乱的不仅仅只是他们呀。”

听到这里,曹丕心中大惊,“伯父的意思是,还有其它的与他们一同作乱。”

钟繇点点头,“是啊,任城王.曹彰一个月前,刚从并州返还长安镇守关中。幽州刺史.夏侯玄如今也在荆州建邺城,奉命与众位将军商讨宝船之事。

公孙渊和高谈德,谋反的时间也太巧了。另外,老臣怕北方的鲜卑人、羯族人、乌桓人、扶余人,甚至雍凉和益州之地的羌族人、氐族人还有那小月氏等族,也会趁机叛乱。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对我大魏来说,可是一场浩劫啊。不过这也只是老臣的猜测而已,希望不是真的。不过老臣还是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应当尽快派出快马斥候,向北面、西面探查消息。”

待钟繇说完,曹丕即刻反应了过来,“来人,去前殿将司徒.陈群、卫尉.曹洪、执金吾.曹真、中领军.曹休、太仆.孙礼、少府.辛毗,给朕叫到这里来。”

两刻钟后,一群已经有了些许醉意的大臣们,纷纷来到了昭阳殿。

众人一进昭阳殿,就看到了皇帝和钟繇,那副不太好看的脸庞。众人的酒意立马就醒了大半,而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众人,也赶快噤声,随后在皇帝的示意下,一个个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了那封从幽州传递过来的情报,让众人一一传看。

待众人看完之后,一个个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

此时的皇帝曹丕,早已经冷静了下来,缓缓开口说道,“众位爱卿,已经看过这密信了。朕和丞相以为,这北地之乱恐怕不仅仅只有辽东.公孙渊、高句丽.高谈德这两路人马,恐怕其它的胡人部族也会趁火打劫,甚至他们都已经串通好了,只不过幽州战况最先到达神都罢了。如今北地军情紧急,朕也就不绕弯子了。执金吾.曹真!”

殿内的曹真闻言,急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微臣在!”

“命汝向幽州、并州、益州、雍州、凉州方向速速派出,京畿守备大营的斥候,若有消息立马来报。不过记住,千万不要惊扰沿途百姓。”

“诺!”

曹真闻言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可还是在第一时间,对皇帝的旨意表示了无条件的服从。

“中领军.曹休。”

“末将在!”

“命汝速带本部虎豹骑,明日一早就前往长安,与任城王.车骑将军曹彰汇合,一切听他派遣。”

“末将领命。”

“太仆.孙礼,少府.辛毗。”

殿内被点到名的二人,急忙站起身来齐声道,“微臣在。”

“汝二人,尽快查点清楚各州府府库中,军械、粮草、战马的存储情况,之后编拟成册递上来。”

“微臣领命。”

“司徒.陈群。”

“微臣在!”

皇帝看着眼前的这位大臣,脸上浮现了些许内疚之意,“卿刚从北方各州巡视回来,本应休息些时日,可如今国难当头……此并非朕之本意,还望卿要不要见怪啊。”

一个皇帝当着众多大臣的面,竟然如此这般的跟臣子说话,就算是做戏,那也是很到位了。

后者闻言,也急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说道,“为陛下尽忠,为大魏效力,乃是臣的本分,臣又怎敢推辞?”

听到这些,曹丕的脸上才显现出一丝丝的笑意来,“好,陈群听令。朕命汝为天子使者,再次持节北行,前往冀州.信都城,督冀、幽两州军事。爱卿责任重大,务必要安抚好冀州人心,决不可再让叛军南下冀州一步了。”

陈群闻言,急忙回复道,“微臣领命,微臣必将尽吾之所能,决然不负陛下重托。”

吩咐完众人之后,皇帝.曹丕又紧接着连下了数道圣旨,而且这几道圣旨都是发往南部各州的。

第一道圣旨,是发往扬州的,令幽州刺史.夏侯玄速速北上,返回幽州,收拢残军,安抚民心。

第二道圣旨,也是发往扬州的,京兆尹.司马懿不必速返洛阳,命其暂留扬州,行少府监丞事,督扬州各府工匠,以备不时之需。所有的宝船,暂时全部留在扬州,供朝廷征用。

第三道圣旨,准确点儿来说应该是三道内容一样的圣旨,分别发往扬州、交州和荆州。令交州牧.大司马.曹仁、荆州牧.江陵王.曹植、扬州刺史.贾充,分别整备本州水师,以备不时之需。

可惜的是,大司马曹仁,软硬兼施的才搞到了三条宝船,这下又全被朝廷征用了。

黄初元年的这个秋天,很显然会是一个多事之秋。

待一切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整个昭阳殿内又只剩下了曹丕和钟繇两人。

曹丕长叹一声之后,仰起头看着屋顶,有气无力的喃喃道,“伯父,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接受献帝的禅位?这是不是上天对我大魏的惩罚?所以才有的辽东.公孙渊和胡人反叛,以至于我大魏的百姓,再次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完曹丕的话,钟繇大吃一惊。他知道,此时若不帮曹丕解开心结,那么这件事情迟早会酿成大祸。

想到这里,丞相钟繇急忙说道,“陛下此言大谬矣,万不可将此间之事,归咎于自身啊。要知道自上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他的宿命和气运啊。

上古圣君禹建立夏朝,五百年后,气数将尽,出暴君桀。

陈汤顺应天时,起而攻之,建立商朝。

其后五百年,商纣残害忠良,周武王代天伐之,建立大周。

再其后八百年,周朝九鼎尽失,始皇帝嬴政,顺应天时,再次统一天下,建立大秦。

不曾想,强秦二世而亡。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建立大汉。

自大汉建立至今,已经四百余年了,汉朝江山气数已尽。所以才会有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率百万之众起义。

天下生灵涂炭五十余年,幸得太祖皇帝英雄盖世,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大汉的江山早就该亡了,要不然的话,别说辽东和北地了,现在应该是烽烟满天下了。

话说回来了,太祖皇帝只是不想不愿罢了,他但凡要是有一点儿不臣之心,哪里还有大汉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曹丕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钟繇见状趁热打铁的说道,“那辽东公孙氏向来奸恶,祖上也都是一些宵小之辈。

公孙渊之曾祖父.公孙延,本是触犯了刑法的贱人,为了躲避追捕才避祸到了辽东.玄菟[tú]郡。

当时玄菟太守公孙琙[yù]的儿子公孙豹少年早夭,而公孙渊的祖父.公孙度,那时也叫公孙豹,而且与那位早夭的公子同岁。因此得到了公孙琙的错爱,才得以师学,当了一个小吏,后来因缘巧合之下才一步一步的当上了辽东太守。

后来他因病身故,其子公孙康(公孙渊父亲)继位,竟然妄称辽东王。太祖皇帝派前将军张辽,击败了他的部队,他才俯首称臣。可此人蛇鼠两端,袁绍儿子念旧日情分投奔于他,他竟然卖友求荣,斩杀了二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因此不久之后他便壮年身故。

其死后,他的弟弟公孙恭(公孙渊叔叔)趁渊年少而夺位。这贼子,竟然想着叛上作乱,不曾想在辽西被当时的仅仅二十五岁的辽西太守.毌丘俭大败。

兵败之后,那公孙恭竟然成了阉人,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再其后,公孙渊趁机夺位。老臣也曾多次提出趁机平定辽东,怎奈那个时候,南方还有孙权、刘备之患未平,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臣本打算,过些时日上书谏言,召公孙渊回京,然后趁机将其扣留在神都之内,另派贤臣前往辽东驻守。不曾想,那公孙渊竟然提前阴谋叛乱了。老臣作为百官之首,未能及时未陛下谏言,才导致我幽州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此臣之过也,还请陛下责罚。”

言罢,钟繇猛然站起身来,就要跪下磕头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