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坏事传千里

左睿回到桑梓镇,一进大院,便看到一群人围前排平房宿舍前。复制网址访问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刚下车,一声声凄厉的哭叫便传到了耳朵里。他不由皱了一下眉,看这意思,家属已经赶来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其他无用。但是有一点他还是觉得比较疑惑,事情出来以后,通知家属是正常的,可家属为什么这么快呢!莫非,办公室通知完家属才通知他的?

“书记,你还是先不要过去了,我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先回办公室吧!”王忠说道。

“这样也好,你先去看看吧,让苏主任过来一下。”左睿必须要为自己设立一个缓冲带,否则的话,家属冲着他来,就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喝酒喝死人的事情,虽然并不常见,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前些年,也是在卢城县,一位上了年纪的干部,因为喝酒过多,导致胃出血丢了性命。他听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注重听了一下解决办法,很简单,给一笔钱了事。

左睿在屋里踱着步,心绪十分烦乱。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件事就成为全县上下的谈资。而他驭下不力的说法也将传出去。想起前几天古明生给他提到那件事情,他的心里便愈加地烦乱。

古明生告诉他,年后换届将会从本地提一名县委常委。古明生不跟他提这件事,他的心里肯定是古井不波。可是他一提,他的心思便上来了。

当时古明生跟他说,这次提拔侧重35岁以下的年轻干部,因为从整体来看,卢城县委班子梯次配备并不合理,平均年龄已经达到了近45岁,这并不符合干部年轻化的要求。古明生也让县委组织部向市委组织部提出了申请,要求配备至少一名35岁以下的年轻干部。

上次提拔他就沾了年龄的光,这次还是要借助年龄优势吗?这次的竞争,较上次要激烈一些。这次的预备人选不仅他一个人,还有德高镇党委书记余迈。余迈虽然年龄比他大,但是资格却比他要老得多。在他被提拔为正科级以前,余迈一直是全县年龄最小的正科级干部。

两个人开会碰到的时候,余迈曾经笑着对他说,这下年龄最年轻的干部的光环可不属于我了,已经戴在你的头上了。你可得要抓紧喽,出名要趁早,当官也要趁早,你这么年轻,比我更有优势,我现在是拍着马也追不上你啊!

当时左睿嘿嘿一笑,他能说什么?他觉得,他当这个党委书记,纯粹就是运气的成分,如果不是因为学历高,因为年轻,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他的头上。

余迈也深深知道,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左睿都不是他的对手,特别是资历。虽然上面一直强调不唯学历、不唯资历,但那是写在报告、写在书面上的,在现实生活,大多数的主要领导还是比较爱用老成持重、经验又丰富的干部。

一个35岁以下的正科级主要领导进常委的事情,余迈一定知道了。现在两个人正在比拼实力,不单要别人脉,还要比政绩。虽然现在看来,桑梓在招商引资方面的政绩要远超德高,但是这件事一出来,政绩方面恐怕就要扯平了,德高一向以稳著称,连上访都是极少的。

“书记,您找我?”左睿吓了一跳,不禁埋怨道,“你怎么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苏立权怔了一下,他在外面已经敲了好几下门,但是里面一直没有回声,仔细听了听,里面有脚步声,他便断定左睿就在屋里,这才推门进来。

“这不……”苏立权刚想解释,左睿便挥了挥手,“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是什么人又哭又闹的,是他家里人吗?”

“太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他们说,王明亮这两天嗓子疼,正在输头孢,午又喝了点儿酒,可能是过敏导致心脏停跳。”苏立权的脸上写满了不确定。

“谁做出的这个结论?”左睿问,“是卫生院的还是县医院的。”

“大家都是推测出来的。医生还没来得及抢救,王明亮人已经不行了。这事儿是何书记发现的,他说他想让王明亮帮他办点事,来敲王明亮办公室的门,叫了半天也没人吱声,进屋一看才见王明亮脸色发紫,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赶紧给卫生院的打电话,卫生院的人也刚来,那时人已经救不过来了。”

又是何会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每一次出这种事情,都有他掺和在其呢!要说是他害了王明亮,左睿坚决不信,何会东胆子再大,也不敢搞谋杀。再者说了,害了王明亮,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姓左的,你不要猫在屋里不敢出来,你们得给个说法,好好的孩子,早起上班来还高高兴兴的,现在人就没了,你们不应该给个说法吗?”外面的人又哭又闹,声音非常尖利。

左睿停下来回踱着的脚步,诧异地向外看了看。听这意思,这应该是家属。家属怎么知道他在办公室呢?

“你马上请他们家里人进来,让梁镇长也过来。”左睿说。

苏立权赶紧跑出去。左睿敞开了门,站在门口,对正在向这边走来的一群人说,“我是左睿。有话跟我说,有事冲我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个子高大的男人,看长相跟王明亮很是相似,从年龄上判断,左睿觉得他应该是王明亮的父亲,或者是他的叔叔。

“你就是左睿?你怎么管理的?为什么让孩子喝这么多的酒,你们这些当官儿的,非要喝酒才是好干部吗?不喝酒就是干不好工作吗?我儿子正生着病呢,还在输头孢,你们还要灌他酒,你们安的什么心?!”这个人肯定是王明亮的父亲了。

老人一边哭,一边数落,左睿心里十分难受,上前搀住老人的胳膊,轻声安慰道:“大叔,您节哀。这都怪我这个当书记的,没有管好下属。你先请进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

老人见左睿态度很好,又哭着说“我们小亮从小听话,人老实,别人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就是个犟脾气。都在一个单位干活,他这脾气你们应该知道啊,怎么就可劲儿灌他酒呢!我儿子也是个机关干部,我不应该数落你们机关干部的不是,现在我儿子走了,你让我这个当爸的,可怎么活呀!整天喝酒、喝酒,把身板儿都喝坏了,把风气也都喝坏了,喝酒有啥好处啊?你们整天这么喝?我那苦命的儿子啊……”

左睿虽然和王明亮不太熟悉,也知道那个爱说爱笑的小伙子。在父亲的眼里,王明亮是个听话的孩子。如今就这样不光彩地撒手去了,他当然无法接受。

王明亮父亲进来以后,家属也跟着进来很多人。左睿的办公室虽然够大,但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还是显得很拥挤,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掩盖了王明亮父亲的话,左睿不时追问一句,左睿说:“大叔,您看是不是这样?让大家先出去一会儿,咱们爷俩商量一下,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都在正齐吵乱嚷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您说呢?”

老爷子看了看周围自己的亲属,也不由皱了一下眉,“他大舅,他二舅,你们俩在这儿,别人都先出去吧!看着把明亮装殓好了。咱们明亮没福气,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好的领导,再也挣不着钱,娶不了媳妇儿了……”

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旁边两个三十四岁左右的男人一左一右走到老人跟前,流着泪拍打着老人的肩膀。左睿也不禁落下泪来,王明亮那么年轻,却因为一次喝酒丢了性命,除了可惜,还是可惜……

看到左睿落泪,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一会儿,老人才说:“你哭啥?”

左睿抹了抹眼睛,“明亮是我同事,整天活泼乱跳的。头天下班后我们还在一起打球呢,今儿就这么走了,我也伤心哪!”

他这一说不要紧,老爷子哭得声音更大了,开始数起王明亮的成长历程。老爷子结婚晚,媳妇儿开怀也晚,到了近四十岁才得了王明亮这个儿子,孩子好动,招人喜欢,长得又好,马上要娶媳妇儿了,儿媳妇是教书的,人模样好,脾气好,哪都好,就是命不好,还没结婚明亮就走了。

“我那苦命的儿子啊……你怎么就这么不让我省心哪!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明亮,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没福气啊……以前咱家穷,盖不起新房,这回咱们盖起大房子了,两层楼啊,新盖起来的,你才刚住了不到一年,就这么走了!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听着老人大放悲声,左睿也是悲从来,只能半蹲到老人面前,和两位舅舅一起低声劝慰。哭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抹了抹泪,问:“左书记,你说这事儿咋解决?我儿子在镇里没的,是上着班没的,是不是得有个说法啊?”

终于谈到这个问题了!——左睿知道,这件事情回避不了也绕不过去,他再怎么哭,再怎么悲伤,这件事情也肯定要提。

“大叔,您先喝口水,别再哭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得先顾着活着的人。婶子要是听到您这么哭,还不更伤心?这事,我们班子会先开个会。说实话,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事有事在,肯定会给明亮、给您老人家有个交待的。”

“我也不想说别的。这事儿,怪跟他一起喝酒的。跟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关系。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他舅,弄个冰棺来,等事情有了说法,再让明亮下葬吧。”

左睿一愣,情知不好。王明亮一天不下葬,他们就有可能抬棺请愿。左睿赶紧抹了抹眼泪说,“大叔,这样不太好吧?入土为安,您这不是让明亮……”

“你别说了。明亮是我的儿子,我得帮他讨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不明不白的死。”

“大叔……”左睿还想说什么,谁知老爷子一抬手,把半蹲在他身前的左睿差点扒拉了个跟头,“你们这么急着让明亮入土,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你们心虚了?理亏了?左书记,我没为难你,你说开会研究一下,那就研究去吧,我只是等一个结果。”

左睿没有办法,只好把他送了出去,让苏立权赶紧召集班子成员开会。在苏立权下通知的空当,左睿把梁明浩叫了过来,他们俩得统一下思想,看看这件事情究竟应该怎么解决。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其实他们家就应该早早的把他葬了了事儿,这又不是啥光荣的事儿。你想想,别人一说,是喝酒喝死的,多难听啊?真不知道这老爷子怎么想的,非要给儿子讨个说法,这说法是什么?换做一个明理的,对外就说孩子得了急病走了,还非要吵着闹着要说法,有啥说法?”梁明浩扳着腿,坐在沙发上对左睿说。

左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梁明浩居然是这个态度。到底是不是因为喝酒,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这个谁也说不好。老爷子走了以后,左睿觉得,应该对王明亮做一个尸检,看看他死亡的真正原因。输液输头孢的人并不在少数,输完以后喝酒的也不是没有,事出偶然,还是因为得了其他疾病?但有一个事实——不管怎么说,他死在了镇机关。

“我看他们就是觉得人死在了咱们这里,想借这个机会坑点儿钱。谁比谁傻多少呢?他们也不好好想想镇里的财政状况,别说不允许给他们出钱,就是有钱,也不能在这个上面出啊,这跟工作有关系吗?又不是因公殉职。他自己喝多了酒,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知道吗?为什么非要喝酒呢?这个就是他自己自找的。”

左睿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瞪大眼睛看着梁明浩,“这话说的过分了。死者为大,毕竟王明亮已经走了,还是尊重下死者吧,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是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如果一直拖着不解决,他家里人真要闹出什么大动静,你我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