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特别特别想

“镇长打人啦!镇长打人啦!……”左睿的手刚一摸到老爷子,老爷子便大声喊了起来。

左睿愣住了,心里说,什么叫鞋拔子?这回终于见到了。这老人不但是鞋拔子,而且还是鞋拔子的鞋拔子,简直是鞋拔子的“战斗机”。

“大爷,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这儿这么多人,您说我打你,有点说不过去吧!”左睿说。

老爷子眼睛一瞪,“我说你打我了,你就是打我了。”

“大爷,您到办公室坐一会儿吧!站着怪累的。”说完,又回过头,冲众人喊道,“还有谁想反映问题,都到我办公室去。如果家里有事着急的,可以先回去,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咱们把丑话说到前头,凡是不符合规定的,照顾肯定没有。至于哪些人符合规定,哪些人不符合规定,咱们的包村干部已经跟大家说清楚了,我就没有必要再重复了。”

“那规定是你瞎定的,一点儿也不符合实际。我累了,你办公室有床不?我躺着跟你唠唠。”老爷子大咧咧的说。

左睿赶紧把老爷子让进屋里。虽然老爷子也承认自己倚老卖老,左睿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倚老卖老的人。都80多岁的人了,在村里掺乎事儿不说,还整天把自己当盘菜。人老了,人人都应该尊敬。可是对那些倚老卖老,并不值得尊敬的老人,左睿犯难了。

眼下确实有一些老人,仗着自己岁数大了,动不得挨不得。左睿就曾经听说过,有一个年轻姑娘,上车以后没有给一位老年妇女让座,那个老人也就60左右岁,看着身体特别硬朗。当时那老人就站在她的座位旁边,一见姑娘不给她让座,什么素质低下、有人养没人教等话就全出来了,把那姑娘的脸都骂红了。

车里有的人看不下去,劝老人不要再说了。谁知那老人越骂越起劲,不但骂的越来越难听,还推那姑娘。那姑娘没有办法,只好站了起来,被老人一推,一下子摔倒了,露出了假肢。当时车上就安静下来了……

左睿听说这件事以后,心里酸酸的。这个社会,需要的是大家相互体谅。年轻人也有累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压力往往更大,或许他不让座,是因为加了一晚上的班,也可能是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必要上纲上线。

老爷子进屋以后,看到左睿办公桌上的水杯,水杯里还有半杯没有喝完的水,他拿起来咕咚咕咚地便把剩下的水喝干了。

“你看看你们这些当官儿的,**不**?这水是矿泉水吧,这茶叶好像挺好喝的,多少钱一斤?真**,我们老百姓,怎么能喝到这样的水呢!还有没有?再给我拿一杯来。”

左睿哭笑不得地看着老爷子,从饮水机里又接了一杯水,递到了老人手里,说:“大爷,这茶叶也就十几块钱,不贵的。你要想喝,这茶叶您拿去吧!”

“这还差不多,你们这些年轻人,眼睛里就没有我们这些老头子了。你没听说过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这些人都是宝贝,别的没有,生活经验特别多。我记得你姓左来着吧?小左,你这孩子吧,我看着说话办事儿还像那么回事儿,比有些当官的还要强一点。不过这事儿办的真不地道,先拿我们这些老爷子们开刀,你什么意思?年轻的惹不起,就来找我们这些老棺材瓤子们?我告诉你,我们这些人更不怕事儿。”

左睿好说歹说,老爷子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除了老爷子留在了镇机关,其他人都回去了,左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大,怎么可能会招来这么多人呢?

刘树旺这时候正坐在何会东的办公室里,“我们家老爷子那个人,就是死心眼,有一点事想不开,他就要闹腾。这么多年了,我也拿他没办法。”刘树旺笑着说。

“上了年纪的人可不都这样吗?”何会东答道。

“小镇长也真是的,怎么会想起盯着这些人呢?跟村里的人都说好了,谁家有谁家没有,已经都定下来了,现在又秃噜反账,我们这些当村干部的,不挨老百姓骂才怪呢!”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很多呢。他就是这样的人,表面上看着挺正经,谁知道他的心里怎么想的。他跟咱们可不是一路人。”

“我也看出来了,从这件事儿上,就能体会出来。铁哥也跟我说过,我还不信,原来没跟他共过事儿,现在从这件事儿上,我相信了,铁哥说的一点都不差。”

“可惜了,你们要跟着倒霉了。这他要当上书记,整个桑梓镇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就这点事儿吧,我也提出了反对意见,可反对没用啊。”

“谁要是跟咱们哥几个作对,那他在桑梓镇没有立足之地。你放心,老兄,桑梓镇的一亩三分地儿,他姓左的说了不算。我今天把话放这,舍出我们家老爷子这100多斤,让他好好闹腾闹腾。他想过个消停年,他不让咱们消停,咱们又何必让他消停呢!”

“别让老爷子想闹腾了,没多大意思。”

“这口闲气就这么咽下去了?老兄,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哪。不是我吹,这桑梓镇,只有咱们哥们儿欺负别人的,让别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舍出你们家老爷子100多斤,能怎么样呢?别人还觉得你不孝顺!那么大岁数了还是少折腾他吧!那么多人呢,又不是你家老爷子一个人被取消了照顾,被取消的人多了。”

说完,何会东朝刘树旺眨了眨眼睛,刘树旺看着何会东面部表情,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个年,他别想过好。我给他打电话,请他收回成命,可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这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老兄你面子。咱们兄弟的面子,想方设法也得找回来。”

两个人在屋子里说的这些话,左睿是万万想不到的。无论老爷子在他办公室里怎么闹腾,左睿始终微笑着,轻声细语的跟他解释,不大会儿功夫老爷子的气也就消了。老爷子的脾气就是这样,来的快,去得也快。他时时处处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赢得别人的尊重。

左睿注意他了,也给予他从未享受过的尊重,他的心理得到满足,气自然消的快。老小孩、小小孩,左睿把老爷子当成了一个小孩子,耐心细致的跟他解释,老爷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心里的疙瘩一解开,满天的乌云解散。

“我就觉得吧,虽然你说的也蛮有道理的,但是领了这么多年的照顾,今年突然就没了,我这心坎上过不去。我也知道,我家那四个儿子仨闺女,对我都特别好。你看看我这羽绒服,就是我家大姑娘给买的,好几百块呢!什么吃的喝的穿的,都想可着我。我就是觉得吧,我干了这么多年的革命,跟我一起干工作的,有的都当了省级干部了,我就是个种地的,不就是因为没化吗?我要是有化,怎么可能还在村里呆着呀!你放心,这事儿我能想得开,我不给你找麻烦。就冲你这孩子,我也不给你找麻烦。你这杯子挺好的,要不借给我先用几天?”

左睿哈哈笑了起来,说:“你要喜欢,就拿回去吧。上了年纪多喝点儿水。这水可是咱们生命的本源。书上说了,正常人一天得喝至少2000毫升水。我这一杯子是500毫升,你喝上4杯,这一天的水量就够了。”左睿比划着指着杯子,跟老人解释。

“还有这说道啊,我说这杯子上面怎么沟沟道道的,原来这是有数的呀!”老人拿着杯子,翻来倒去的看着上面的刻度,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

老爷子拿着杯子满意的走了。左睿看着他蹒跚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个杯子,是周心园带过来的。如果周心园知道这杯子被老人拿去了,肯定会不高兴。可不高兴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就知道,这个杯子自己用不了多长时间。放在家里还可以,在办公室,就算是老人不拿去,被哪个人看上了,也会拿了去。

正琢磨着周心园,左睿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上面赫然跳动着周心园的名字。左睿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如果时时都这样,心想事成,那该多好啊!

小巧的手机拿在手里,左睿把电话接起,问道:“周总,有何指示?”

电话那头的周心园娇哼了一声,“什么指示不指示?你是不是忙的什么都忘了?听说温暖回来啦?”

左睿身子一震,想起两个人分手时温暖的样子,心莫名的疼了一下。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回国以后,他和她之间好像疏远了好多。要说现在他不爱温暖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自从和周心园有了肌肤之亲,温暖的态度又是不咸不淡的,他的心里难免打鼓。

没听到左睿的回答,周心园娇斥道:“温暖一回来,你是不是就把我给忘了?多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了,你的心里难道一点也没有我吗?”

左睿大呼冤枉,“不带这么开玩笑的。前两天我还给你打过电话,你怎么说我不给你打电话呢?你知道窦娥怎么死的吗?”

“管他怎么死的,反正不是被你给亲死的!”这句话一冒出来,左睿哑然失笑,这个女人,吃醋吃到天上去了。

“你笑什么?!明天我和倾国要到卢城去。”一想到那个妖精似的郑倾国,左睿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那个女人,真的很不好对付。

“现在到年底,我的工作很忙,你最好还是不要过来了,等我放假了,我去城看你,行不行?”

“不行!我又不是去看你。你就这么对待到桑梓镇投资的客商啊?”左睿可以想象,周心园一副娇俏的模样。自从两个人迈出了实质性的那一步,这个女人越来越像一个小女孩儿了,时不时撒撒娇,惹的左睿情不自禁的想要抱她。

“你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郑倾国给带来呀?”左睿说。

“倾国非要去吗。其实我也不想让她去,那个死丫头,怪话特别多。哎,你想我了不?”

“你不想让她来,那就找个理由不要让她来吗。她那张嘴,像匕首、像投枪。”

“你太抬举她了。什么匕首和投枪的,那个丫头就是不要脸吗。”

左睿忍不住轻笑起来,两个人是闺蜜,在自己的面前这么批评闺蜜,是不是可以说明周心园爱自己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周心园突然幽幽说道,像是抽泣,又像是哀叹,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左睿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好啦,好啦,你不是明天要来吗?来了就见到了。”

“温暖是不是去找你了?”周心园突然问道。

“是的。”左睿不想作过多的解释,只是简单的回答道。

“你们……你们俩是不是商量要结婚了?”

“你怎么会这么笨?”

“她回来不就是想和你结婚吗?”

“谁告诉你的?”

“她呀……”两个字刚说出口,周心园便住了嘴。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虽然周心园和他已经迈出了关键一步,但是周心园深知,那一步迈得并不坚实。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偷走了别人心爱的东西。她相信左睿是深爱着温暖的,温暖也离不开他。

无数个深夜里,她都从梦惊醒过来。她觉得自己是在犯罪,本来她不想拆散他们,可是自从真实地拥有了那个男人,她再也无法放手,现在的她所想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竭尽全力把他留在身边。

左睿情感的天平还是倾向于温暖。可是对周心园,他又有着另外一种情愫,那种情愫让他爱不得,也放不得。有时候,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脚踩两只船,可是情之所至,这一切又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他记得在一本书上曾经看过,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对这个观点,他原来一直持否定态度。可是自从那一天和周心园发生的一切以后,他就想,自己也许真的是在用下半身思考。

马上就要过年了,回家以后,父母肯定要逼婚。父母知道他深爱着宛儿,也知道他现在拥有了温暖,但是对周心园他们却一无所知。春节是亲人相聚的时刻,也是恋人们最容易发生误会的时刻,特别是像左睿这种情况,发生误会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