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原本是一对儿
下午的时候,古明生带着人过来了。左睿家的小院儿成了县领导办公的地点。老爷子问了县里的情况,古明生认真地做了回答。为了这次汇报,古明生做了认真准备。这次他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带稿子,那些东西已经深深的印到了他的脑海里。
虽然左天胜已经退休了,但对他来说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在县乡村干部大会上,古明生向来脱稿讲话,可今天因为紧张,一开始竟然有些结结巴巴的,几分钟以后,才开始正常起来。左睿心道:看来见到职位比自己高的谁都紧张,他们这些乡镇一把手,在县委书记面前不紧张的满头是汗,就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这些年你们班子干了不少事情,我回来的时候站在大街上,几乎要认不出来了。这说明,你们班子还是做了不少实事的。但是回来看到一点,也是我心里很不舒服的地方,虽然县城的面貌有很大改观,但是农村却仍然是老样子。虽然老百姓的日子,比原来好了不少,但是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变。县里每年对教育的投入有多少?”
古明生更紧张了,这些年,他注重的是外在形象的改观,而不是内在的人的素质的整体提升。在他看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管是知识分子还是农民,有了钱谁还不想学东西呢?农村的不少孩子辍学,不是因为不爱学习,而是生活所迫,如果有了钱他们还是会回到校园里的。
“呃——这些年,县里对教育的投入力度不断加大,但是还达不到领导的要求,去年我们的教育投入大概有一两千万吧,主要是为了普九。”古明生没那么额头的汗。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些话可不能白说啊!咱们县里的财政是吃饭财政,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但是不能因为穷,就不办教育了呀,特别是基础教育,更应该抓在手上。当领导的,做的都是人的工作,人的素质提升了,一切就都好解决了。”左天胜看着古明生说。
道理谁都懂,但上面条条框框的考核,并不是说你抓教育就能有政绩的,面貌不改观,经济增长度上不去,到头来挨板子的还是他这个县委书记。
见古明生沉吟不语,左睿接过话道:“大伯,你这几年没回来有所不知,县里对教育的投入力度还是可以的,我是在县城上的高,毕业这几年我再回到学校,宿舍食堂什么的都已经找不到了,清一色新盖的大楼。基层的牵涉面太广,虽然是教育的问题,但也涉及方方面面。”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我也曾经到下面做过这方面的调研。可能是我上学不多的原因吧,我一直觉得,教育大县比经济大县更让人动心。”左天胜说。
古明生觉得有些惭愧,上面一直强调抓经济,虽然嘴上说对教育重视,但是一年之他听过几次教育局的汇报?有时候教育局找他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他总是不耐烦地让去找主管领导。有人说,一把手抓什么,什么发展的就肯定快,教育也是如此。
左天胜也不想让他太过为难,便转换了话题,谈起了城市建设和经济发展这两方面的问题。左天胜虽然离岗已久,但对时事把握的很好,提出的建议也很有建设性。
汇报进行了两个小时,左天胜的脸上有些疲乏,古明生赶紧告辞:“首长,谢谢您的指点,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一些纠结我很长时间的问题经您这么一指点,思路一下子开阔了。谢谢首长!”
“我已经离开家太久了,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说得对的地方你们就听,说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就别往心里去。小睿,赶紧送送你们领导。”左天胜笑着说。
左睿赶紧答应了一声,起身送鼓动他们出去。张立成走在国栋的身后,拉了拉左睿的一角,说:“左镇长,首长的意见我们都记在心里了。你问问首长,是不是还能抽出哪怕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想再聆听一下他的教诲。”
左睿沉吟道:“这个……我还得征求一下大伯的意见。您也看到了,他身体不太好。您放心,我尽量争取。”
虽然他对庄立城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对他这种做法,左睿很不以为然。有人说,书记和县长天生就是对立的,如果他安排庄立成和大伯相见,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站在了县长一方呢?换另外一个角度说,如果这件事情被古明生知道的话,古明生会不会对他有看法?
左睿不想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但是又不得不想。就像这件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
左睿一直把二人送出了村外,才和左志刚一起往回走。走到狗剩爷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狗剩爷坐在门前的大槐树下,抽着老旱烟。左睿想起父亲和大伯之间的争执,便停了下来,和狗剩爷打招呼。
“二爷,在这儿凉快呢?”
狗剩爷磕了磕烟袋,笑着说:“这屋里有些热,呆不下去了,你大哥就把我鼓捣出来的。那是县上的领导吧,都走啦?”
“是的,你要不要和我大伯去呆一会儿?”
“不了,年龄都大了,你大伯听了半天县上领导的汇报也累了,改天有时间再说吧!”
“志刚,你先回去吧。正好有一件事,我想和二爷聊聊!”
左志刚答应了一声,扭头先走了。左睿蹲在狗剩爷面前,说:“二爷,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上次我大伯回来的时候,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狗剩爷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情啊,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会问起这些事来?”
左睿不想隐瞒狗剩爷,原原本本的把兄弟俩争吵的事情说了出来。狗剩爷叹了口气,“你爹这个人了,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见不得别人对他的好,也占不了别人的便宜,这大半辈子都这样了。”
“二爷,我总觉得,我爸和我大伯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您能告诉我吗?我大伯这次回来,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说实话吧,大伯的身体很不好,前段时间还住了院。”左睿搬了一块石头,坐到了狗剩爷的对面。
狗剩爷在烟口袋里挖了又挖,点着了烟袋锅儿,吧嗒了两口,说:“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其实你大伯这个人,大半辈子漂泊在外,打了十几年的仗,你别看他现在风光,那可都是枪林弹雨里来的,不容易!你妈和你大伯原本是一对儿啊!”
左睿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母亲和大伯居然是一对儿!
可是为什么母亲和父亲又走到一起了呢?母亲和大伯为什么要分开呢?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个个的问题充满了他的脑子,左睿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爆炸了。
“太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这件事情,恐怕也只有你妈和你大伯能说清楚了。就算是你爹,也不见得全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村里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了。上次你大伯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你呢!我和你大伯关系好,听说他回来了,我就去看他,老远就听到兄弟俩在吵架。我只听到了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还有你***哭声。我就进去劝架,我进去以后他们俩就谁都不说话了。”
大伯难道就是因为上次的争吵,所以一走二十多年吗?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可他们到底因为什么争执了,是因为母亲吗?
左睿又想起左纪爱说的那些话,难道因为大伯的心里装着母亲,所以才会和大伯母相敬如宾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开了。左睿推测,大伯和母亲是原本一对儿,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母亲和父亲居然走到了一起。大伯回来以后,发现自己爱着的女人居然嫁给了自己的弟弟,一时无法接受,所以二人争吵起来。
这一切已经成了事实,母亲不但嫁给了父亲,而且还生了他们兄妹四个。怪不得大伯会领养那么多的孩子,一方面是告慰战友的亡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如果真是这样,大伯太苦了!
左睿在大槐树下站了好久,直到看到左纪爱走了过来,他才回过神儿来。
“你怎么不回去呀?我爸都着急了。”左纪爱说。
“我看到狗剩爷,但是跟他聊了一会儿。大伯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还着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头现在对你……太奇怪了……一会儿见不到你,就唠叨着小睿哪去啦?小睿哪去啦……”左纪爱白了他一眼说。
“姐你不用这么夸张吧!你不在的时候,大伯也一直找你呀!”
“找我是为了让我干活,找你是为了陪他,这不一样的。”
“这有啥不一样的?”
“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赶紧快回去吧!还有啊,你那个小周姐姐,这两天可能还要过来,那个项目的事情得尽快运作起来,事不宜迟啊。”
“你不是真的想把这个项目搞起来吧?”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我像在开玩笑吗?你这小子,就这么想我?我可告诉你,在家里你说什么都行,但是在外面,你可得绝对支持我!”
“我什么时候不支持姐了?姐,你这个脾气应该改改了。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你虽然也还算温柔,但是比起有些女人的温柔,还是差一大截儿啊!”
“别拿我和你那些女人相比,我听说那个瘫痪的就特别温柔,老是为你着想,所以到现在你还在帮她。对了,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她吧。她太可怜了。”
“她在医院呢。还是不要去了,不能说又不能动,见了徒增伤感。再说了,恐怕她出不了院了,一出院就要面临生命危险,我不想让她……”
“好吧,你不愿意我去我就不去了。如果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懂得放手,懂得真爱的女人,我佩服。”
左睿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旋着狗剩爷的话。当看到院子里母亲正在摘新鲜蔬菜的时候,他的心莫名地揪痛。父亲和大伯仍然坐在葡萄架下,两个人都看着在菜园子里忙活的女人。
看到左睿进来,左天胜咧开嘴笑着问:“你这送人送的有点时间太长了,我都眯了一会儿了,你才回来。”
左睿尴尬的笑笑,“这不是在半路上碰到了狗剩爷吗,跟狗剩爷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这么长时间了。”
“这小子像他妈,屁股沉,出去串门不超一个钟头,肯定不回来。”父亲的眼睛里满是喜爱。
“怎么什么都像我呀,你怎么不说他像你呢!”菜园子里的母亲抬起汗涔涔的脸说。
“你生的,当然像你了。”父亲说。老两口的对话,别人插不上话,左睿搬了一个小板凳,递给左纪爱,自己又拿了一个坐到了老人的身边。
“妈你就不要再忙活了,赶紧过来坐吧。天这么热,那么多东西已经够吃了。”左睿朝母亲喊道。
“再多摘一点。城里人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菜。这菜没有农药,也没有化肥,都是农家肥,味道和城里卖的菜不一样。”母亲摘下一根黄瓜,放到篮子里说。
“婶儿你说的对,我就觉得咱们院里的黄瓜特别好吃,是真正的黄瓜的清香味儿。买的那些就不一样了,水里水气的,一点儿味道也没有。”左纪爱迎合着说。
“小爱这丫头嘴刁,能让她说好吃的东西还不多呢。在她眼里,她就喜欢那什么来着?提拉苏?”左天胜笑着说。
“那叫提拉米苏好不好!告诉你很多次了……”左纪爱的小女儿情态,不但不让人膈应,反倒显出了她的真性情。作为女儿,在父亲面前不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