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让人臣服的气质
胡宝国进自己家的时候，左睿和四个镇干部正喝着茶水——这茶是左睿自己带来的，从到野沟村的那天起，左睿就琢磨出了这个道道儿。
“哎哟，左镇长好悠闲哪，跑我们家来喝茶来了？”胡宝国一进门，老婆上来跟他说话，他一抬手制止了，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对左睿说。
“没有胡书记你悠闲哪。悠闲得连人影都找不到了。”左睿淡淡地看着胡宝国，对这个一直躲着自己的一村之主，他没什么好印象。
“我可没有悠闲的命。这啥茶呀？你说你左大镇长下乡就下乡来吧，还自带茶叶，这不是打我野沟村的脸吗？二柱，还等着啥？赶紧到小卖部多整点吃的来，我好陪左大镇长喝一杯。”
“算了吧，野沟村的饭我可不敢吃。既然胡书记你回来了，咱就说正事儿吧。我们这个工作组负责的15个村，这三提五统农业税收得都差不多了，进度最慢的村也超过了一半，就咱们这野沟村还是零。胡书记你一向是个要强的人，这么重要的工作自然也不甘落后，我说的对吗？胡书记！”
“那是当然，当然……可眼下我没时间。左大镇长高抬贵手，给我和二柱一个月，不，两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足额交上去。”胡宝国拍着胸脯说。
左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两个月啊，如果黄花菜凉的慢的话，也没热乎气了。全镇的进度是一个月以后全部完成。闫书记是这个组的组长，他说野沟支部的战斗力很强，我看……”左睿咽下半截儿话，一脸笑意地看着胡宝国，胡宝国从来没发现过，这个年轻人身上居然有一种气势，那是一种什么气势呢？不得不让人臣服？对，就是那种让人不得不臣服的气质！
“左镇长你可不能这么说话。我们野沟村好歹也是上年的红旗支部！这里面三叔做了多少工作？原来野沟多落后？哦，对了，你不知道。你是刚上来的。”左睿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胡二柱，刚才也没看出胡二柱的嘴茬子有多厉害，胡宝国回来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了？
左睿听出了二人对自己的轻视。自从当上这个副镇长以后，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特别是知道他和温暖关系的人，更是不敢态度恶劣。今儿这是怎么了？虽然二人是村干部，而且是很有棱角的村干部，他们之间并无过多的交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村干部都是极聪明的，特别是对年轻干部，以后谁会发展到哪一步，他们不能确定，现在的尊重，换来以后的“朝有人好做官”，还是很划得来的。
“二柱！你这话儿怎么说的，左镇长虽然是刚上来的，好歹也是咱们的镇长！”胡宝国虽然唬着脸，但眼里分明有笑意，转头又对左睿说，“镇长，你别往心里去，二柱这人死心眼儿，不会拐弯，说话直楞巴叉的！”
看着二人在那儿唱双簧，左睿心里虽有怒气，但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直楞巴叉的好哇，有性格吗！胡书记，今天你们俩都在这儿，这野沟村的工作全仗着二位了。书尚是你们这儿的包村干部，接下来他会和你们一起，把征缴工作推下去。闫书记说，你们往年这任务完成得进度最快。希望今年也不要落后。”
说完这话，左睿起身要走，却被胡宝国拦住了，“哎，左镇长，我不是说晚上住我家里吗？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说话可不算话啊！”
左睿见胡宝国将了他的军，转头一笑，“胡书记这么热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不给你们村里增加负担，我这儿有50块钱，小马，这钱归你支配！”
“左镇长这是瞧不起我们野沟啊，怎么还背着锅下乡来了呢？他妈，赶紧烧火做饭，今儿晚上跟左镇长整两盅！小黄呢？要说这小黄可真踏实，那‘五点钟课堂’收了村里不少野小子野丫头们的心。咱们吃饭，必须得把小黄给叫过来。二柱，你骑摩托去接小黄！虽然没啥好吃的，也能喝个热闹。”胡宝国又变脸了，那热情劲儿让左睿有点吃不消。
“不用麻烦嫂子了，村里不是有小卖部吗？买点面包火腿方便面之类的，在这儿打扰嫂子，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左睿笑道。
“左镇长你这话说哪儿去了！我讨个大，论岁数我是你哥，今儿就听哥的，在这儿住下吧，正好晚上开个党员会，你给主持一下，收钱这事儿，得全村的党员一起上，一人包几户，这样收才快。”
左睿很不适应胡宝国的变脸，被他强拉着坐到了炕头上，胡宝国扔给他一颗烟，“我说左镇长，我们野沟这地方，地如其名，够野。不光因为这里全是山，人也野性。收钱这事儿，不太好办哪！”
“其实人都一样，给钱，谁都高高兴兴的接着；要钱，谁也不会痛痛快快的。”左睿说。
“对吗！这话在理儿。我们这些村干部，多难干哪？要钱吧，老百姓骂你；要不来钱吧，上面压你；不要钱吧，任务完不成，难干哪！不瞒你说，兄弟，前些年都是我自己从石场拿钱出来的！今年这石场效益不太好，挣不出钱来了，我拿什么帮群众交钱？我给村里的村民代表和党员开过会，说咱们就挨家挨户齐钱吧，谁知大家伙儿都不同意。惯下了这毛病，再想让他们掏钱，太难了！”
左睿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对他说采石场不挣钱的说法儿，他倒不太相信。张玉山那里也遇到了困难，但也不像胡宝国说的那么邪乎。对于胡宝国原来的做法，他也是有些看法的。
听说胡宝国竞争这个村书记的时候，曾经拍过胸脯，说他上任后一分钱也不让老百姓交，村里人才把票都投给了他，他也因此闹了个村书记主任一人兼。眼下干了这十来年，老百姓已经没了交钱的意识，你再让他们交税费，那岂不是虎口里拔牙吗？
“无论多难，这项工作也得做下去！”左睿看着胡宝国说。
胡宝国怔了一下，看着左睿脸色又微微变了一下。左睿觉得，这胡宝国像条变色龙似的，脸色不停地变化，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先去打个电话。”胡宝国下炕穿鞋，看了左睿一眼，匆匆朝自家西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