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大家都听得出来，苗书记虽然语气很严厉，可是话里却流出一股特别的亲切。人都喜欢听别人对自己的吹捧，苗书记也肉体凡胎，不能免俗。
王刻舟那边脸就垮了下来，嘴角往下耷拉着，仿佛是在跟谁较劲儿。
苗书记又说道：“大家都谈一下看法吧，不要都干坐着啊！”
高昌山被吕部长那边抢去了先手，正有点后悔，听了苗书记的话立刻说道：“吕部长刚才的发言很深刻，到底是搞了二十多年组织工作的老组工，谈起问题来一针见血，直抓要害。鲍晓飞同志品德好，能力强，我支持吕部长的意见。”
“我还是觉得在提拔干部的问题上，我们要慎重，要慎之又慎。对于鲍晓飞同志的任命，我觉得还是要仔细推敲一下为好。”王刻舟忍不住又插了一句话。
苗书记眉毛轻轻跳动了两下，他心头的火就有点压不住了。这个王刻舟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代市长呢！简直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搅屎棍！和这样的副班长合作，以后海州市的工作可是有得搞。
不过苗书记当然不能发脾气，那不是把自己降低成和王刻舟一样的水准了？他微笑着说道：“今天要讨论五十八个干部的任命，时间很紧。我们才讨论了九个人，就已经用去了三个小时，按照这样的进度，到明天中午，五十八个干部也不一定能讨论完。我们这里要加快进度啊。我看这样吧，后面的候选人我们都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式的表决，凡是没有通过投票的，就退回去由组织部门重新拟定候选人。大家说呢？就从鲍晓飞同志这里开始吧。”
老辣，果然是老辣。赵长风听到苗书记的建议也暗自佩服。前面是举手表决，有些常委们即使不同意王刻舟的提名人选，但是在面子上还得照顾一下王刻舟的情绪，不想闹那么僵，就勉勉强强的举手了，但是现在苗书记一提出来无记名投票，常委们心中去掉了这层顾虑，就不会给王刻舟再留什么面子，毕竟他们对王刻舟一下子提了十六个人的跋扈行为也很是不满。
第081章 刻舟求剑
票很快就投好了，现场统计结果出来，鲍晓飞八票赞同，三票反对，提名顺利通过。这个结果出来后，王刻舟脸色铁青，和举手表决相比，无记名投票他输得更惨。
赵长风却是微微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除了王刻舟，鲍晓飞还得了两张反对票，看来无记名投票果然是一把双刃剑。在发言的时候，别人不光要顾忌王刻舟的面子，还是顾忌苗书记和他赵长风的面子，因此很可能把要说的话咽下去了，把不想说的话违心地讲了出来。但是投票却不一样，反正是不记名，只知道结果，却无法知道是谁投的票。最多心中猜测一下，但是没有切实证据，是没有办法说是具体哪个人的。
吕部长却知道，其中一票反对票是他投的，倒不是说他反对鲍晓飞，他只是怕如果这次投票结果出来之后是个十比一，那么王刻舟肯定知道所有的常委都反对他，而那些常委们心态也会起变化，说不定在下一个名单表决时会改变主意，投票支持王刻舟。但是如果王刻舟得到两票以上，那么就说明不是全体常委都反对他，王刻舟就拿不准这些常委们中间究竟谁支持他，谁反对他，这样一来，常委们后顾之忧也解除了，下次投票会继续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投。
但是吕部长却猜不出另外一个投票反对鲍晓飞的是谁，那个人是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还是真就支持王刻舟呢？琢磨不清。
接下来的进度就快多了，每一个提名干部都是白长江介绍一下情况，然后有常委发言就发言，没有常委发言直接开始无记名投票，现场统计投票结果，即使这样，五十八个干部都表决完，也到了凌晨一点。最后的表决结果是，王刻舟三个正县级提名只过了一个，十三个副县级提名过了五个，其余的全被否决，成为这次常委会最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一下子否决掉这么多提名，这在海州市常委会上也是非常罕见的一幕，不能不说苗书记提出的这个无记名投票威力巨大。至于其他十名常委，加起来不过只有三个提名被否决掉，其中两个还是无关紧要的闲职。
会议结束后，高昌山见苗书记心情不错，就笑着说道：“苗书记，今天大家都饿着独自陪您开会，这晚上的宵夜，您是不是要负责啊？”
苗书记哈哈大笑，说道：“老高，你啥时候都不忘敲诈勒索，这明明我们大家的事情，怎么变成陪我开会了？不过一顿宵夜，还吃不穷我，你们说吧，去什么地方？”
常委们纷纷凑趣，七嘴八舌地说着某某地方宵夜好吃、某某大排档风味独特之类的，最后定到西湖梅林美食街。
王刻舟却没有心情吃这个宵夜，他借口身体不舒服，独自回去了。回去之后，他不顾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立即打电话向岳父路跃进诉苦，说苗晓和赵长风在海州市拉帮结派，有意孤立他，还添油加醋地把常委会的情况向路跃进学了一遍。路跃进当场黑着脸训斥他一顿，让他不要时刻拿捏着自己的身份，要搞好和海州市本地干部的团结，尽早融入海州市领导班子里去。
“我当初就说了，不要去调查赵长风，你不干。结果呢？调查出什么来了？现在呢，常委会你又一口气提名了十六个干部？你想干什么？海州市是你王刻舟自家开的公司，想用谁用谁？也不考虑考虑别的常委的感受？活该！你这是自作自受！”路跃进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一直劝你，眼界要开阔一点，心胸要宽广一点，结果你呢？刻舟，这样很危险！你一定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再这样下去，你今后进步的道路会越走越窄！”
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路跃进觉得一阵心胸气闷，就要翻身下床。爱人岳灵芝早就被吵醒，见路跃进要下床，忙问道：“老路，你要干什么？”
路跃进捂着胸口说道：“药，快给我拿药。”
岳灵芝连忙跳下床来，连拖鞋都没有顾得上穿，拉开抽屉取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又接了一杯纯净水，服侍路跃进喝下，还用手在后面轻轻地替路跃进抚摸着后背。
路跃进吃下了药，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心悸的感觉才缓了过来，他冲岳灵芝说道：“看你养得宝贝女儿，我当初给介绍老何家的小子多好，她愣死不同意，自己千挑万选，最后就选这么一个女婿！总有一天，我非被你这个宝贝女婿给死不行！”
“我说老路，你冲我发脾气干嘛？咱家的丫头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有本事，当初她寻死寻活的时候就不要慌张嘛，任她去闹。怎么到最后你比我弄得还紧张啊？选这个女婿，你最后可是点了头的，现在又把责任一股脑推到我的身上！”岳灵芝却不肯吃这个埋怨。
路跃进被王刻舟气得够呛，又被岳灵芝一阵抢白，睡意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他批着睡衣起来，叼着一根烟，做到沙发上。
岳灵芝可能也知道自己刚才嘴快了一些，让丈夫心中不痛快了，于是就跟着过来，坐在路跃进的旁边，推了推路跃进的腿，说道：“老路，你不是常说，事情要一分为二的看待？刻舟这孩子虽然毛毛躁躁，有不少缺点，但是他对咱家丫头可真是体贴，整天把咱家丫头当成一个宝贝公主一样供着，即使现在当了市长，不是依旧对咱丫头服服帖帖吗？这样的好男人到哪里去找啊？而且不光是对咱家丫头好，对咱俩不是也很孝顺吗？又知冷又知热的。咱家哪回有事情，不都是他忙里忙外地张罗着？你再看看咱家小宝，是怎么对待咱们的？如果不是咱们主动去问他，他十天半月也想不起打一个电话回来。不是我偏心啊，我觉得刻舟这孩子比咱家小宝强太多了。”
那倒也是。王刻舟点了点头，面色才缓和下来。王刻舟有点不争气，但是对他们二老却是没啥说的，真的是比亲爹娘还要亲。以路跃进的阅历，当然能够看出来，王刻舟对他们那股亲热劲儿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伪装出来的，即使在他最失意担任档案局局长的那一阵子，王刻舟还是天天鞍前马后地劳顿着，根本没有嫌弃他这个老泰山没有本事。
岳灵芝见王刻舟面色缓和下来，就又说道：“老路，虽然刻舟这孩子不争气，咱们该帮还得帮不是？咱不为他着想，还不得为咱家丫头着想着想？最不能眼睁睁看着咱家丫头将来受人欺负不是？”
路跃进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他这么不争气，让我怎么帮啊？这次是海州市常委会的决议，程序上没有一点毛病，我能有什么？以后，以后看机会吧……”
……
常委会过后没有几天，高昌山又把方忠海从粤海县公安局调过来，担任海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第一大队队长。这样赵长风该安排的人基本上安排到位了，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全身心地投入到海州市财政制度改革当中去。
莫日根在粤海县的时候就对财政改革熟门熟路，到了海州市之后，财政制度改革基本上是照搬粤海县的哪一套，没有太大的改变，他这个财政局副局长兼会计委派中心主任就很快投入到角色当中去，成为赵长风推行财政制度改革的强力臂助。
虽然说常委会上的情况按照要求是需要保密的，但是现在的官场，什么东西都不可能保密，往往是常委会还没有结束，外边就有人开始绘声绘色地描绘常委会前面发生的细节了。大家都知道，代市长王刻舟在这次常委会上和小赵市长闹了起来，结果却吃了个大瘪，威风扫地。一时间所有人对代市长王刻舟在海州市的发展前景都不看好，认为以小赵市长的能力和背景，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代市长王刻舟排挤走，坐上代市长的位置。
与此同时，由于财政制度改革正式拉开，下面的部委办局的财权全部被会计委派中心给收了回来，而会计委派中心又掌握在小赵市长手中，那些部委办局的局长主任们要想用钱都要看小赵市长的脸色行事，一时间大家纷纷往赵长风的办公室那边跑，排着队等着求见赵长风，把鲍晓飞小小的秘书办公室挤水泄不通。反观代市长王刻舟的办公室，门前冷落车马稀，偌大的专用会客室，经常是冷冷清清只有一两个不疼不痒的闲职在那里等候汇报工作。干部们私下里还开玩笑，有事去找刻舟市长，能办成就怪了，那不是明摆着“刻舟求剑”吗？没听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吗？事情要想过关，还得去找长风市长啊！
第082章 谁把你抛弃？
海州市公共财政制度改革推进的顺风顺水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波折，即使出了一些问题，也都是技术层面能解决的问题，不涉及什么深层次的矛盾。眼见着海州市财政制度改革步入了正轨，赵长风心情也非常愉快，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在海州市前期做的那些工作看似与海州市财政制度改革无关，但是却为自己开展财政制度改革积累了足够的声势，让下面那些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见证了他的个人实力，所以在推行财政制度改革工作时才会如此顺利，没有哪一个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敢玩花花肠子。
时间转眼进入了二零零四年，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春节要到了。和往年相比，二零零四的春节来得特别早，一月二十二日就要过年，所以海州市到省里各个厅局拜山门的活动也比往年提前了半个多月就开始了。
赵长风在分管的局长们的陪同下，也到羊城依次拜访对口厅局，送上一些土特产，表达了基层部门对上级领导机关的心意。
忙忙碌碌地弄了快一周，才把所有对口的厅局都拜访完毕。局长们主任们都打道回府，赵长风却留在了羊城，因为按照计划，他还要去拜访省委书记杜红军。
……
从一九四九年十月十五日解放军入驻羊城市起，羊城市新华路都一直是粤东省政治权力中心，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从来没有失去过上位者独有的矜持和自信，甚至连外貌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即使是在改革开放之后，羊城市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大厦洋楼一座座拔地而起，新华路却依旧保持着它特有的宁静，一座座森严的大院矗立在摇曳的绿荫当中，在人民的印象里，这些大院的远门似乎永远都是关闭着，让这些大院在人们心目中更增加了几分令人敬畏的神秘。
稍微有点政治常识的羊城人都知道，新华路历来都是省部级高官云集的地方，这里每座洋楼的主人或者曾经的主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在会在某个历史阶段主宰着粤东这个华夏南部重镇的历史命运。即使在今天，这里的主人们名字传出去依旧会让每一个粤东人都感到敬畏，因为他们依旧主宰着包括两千多万流动人口在内的总额超过一亿的海量人口的政治、经济命运。
省委书记杜红军住在新华路一号别墅。这是一栋外表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法式小洋楼，建造于上世纪二十年代，但是洋楼内部早就按照现代住宅的标准修缮一新。
在洋楼的后面，就是面积达二点三平方公里的城中湖——龙源湖。这是一个上世纪五十年代开挖的人工湖，站在湖边向里望去，很有些烟波浩渺，碧波**眼的感觉。当年挖湖清出来的土并没有运走，堆在湖心形成了两座小岛，一左一右立在那里，犹如是龙源湖的两只眼睛。在小岛上当年种植的小叶榕、木棉等绿化树种，还有荔枝、芒果、龙眼等果木早就连成茂密的一片，把两个小岛遮盖成绿色的海洋。在绿色的海洋正中，还修建有亭台楼阁，供人歇息之用。
有一座弯弯曲曲廊桥，从小洋楼中向湖中延伸，一直到延伸到右边那座小岛，省委书记杜红军有个习惯，每天早上就沿着廊桥跑到湖中心的小岛，打上半个小时太极。
晚上九点，赵长风的专车出现在新华路一号别墅门口，门口值班的武警伸手拦住了车，查看了车上的通行证，又打电话请示了一下，这才挥手放赵长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