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但是你真的去审计了,去查出问题了。领导表面上也不会去庇护那个出了问题的下属,他甚至会采用某种措施去严厉地惩罚那个下属。说起来这就有点像古代官场里的打屁股。”
“打屁股?”赵长风有点不明白。
老张说道:“赵科长,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在古代官场上,打屁股也是一种学问?”
赵长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老张就解释道:“在古代,不光官府要打老百姓的屁股。连下级犯了错,上级也会打下级的屁股,甚至皇帝都会拿大臣的屁股来泄愤。”
赵长风说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老张说道:“古代打屁股的时候,分为监杖者和行杖者。行杖者就是负责打屁股的人,监杖者就是在一旁监督打屁股的人是否认真的履行了打屁股的职责。”
“对行杖者来说,打屁股是一种技术性很强的本领,因为孰轻孰重,全在打屁股的人的掌握之中,随意变化,奥妙无穷。轻者毫发无损,重者非死既残。在明朝的时候,负责行杖的校卒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然后进行考试,合格后才能‘持证上岗’。我曾经在一本书中看到,校卒在训练时先用熟牛皮绑扎成两个人形标本,一个里面填满砖头,另一个外面包上宣纸,然后再给它们穿上衣服。”
“放满砖头的人形标本用来练习‘外轻内重’,要求做到外面的衣服无一丝一缕损伤,里面的砖头却要碎如齑粉;包纸的人形标本涌来练习‘外重内轻’,要求做到外面的一副已经破烂不堪,但是里面的宣纸却要完好如初。”
赵长风倒是听说过古代打屁股的时候如果塞一点贿赂,那么能够挨得轻一点,但是却没有想到中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老张继续说道:“对于那些有权打下级屁股的高官显爵来说,打屁股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比如谁可以打,谁不可以打,谁应该打得轻,谁应该打得重,都需要仔细去琢磨。否则一个打的不好,轻则丢官罢爵,重则身首异处,历史不乏其例。”
赵长风眼界大开,拿起酒瓶给老张倒了一杯酒,双手捧起酒杯道:“来,老张,喝完这杯酒再说。”
老张也不客气,接过酒杯和赵长风干掉,擦出嘴角的酒渍,继续说道:“赵科长,你可知道,这打屁股虽然是历史上的刑罚,但是却和今日的社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长风说道:“老张,这个我还是不懂,请你给我讲一讲。”
老张说道:“现在的打屁股虽然有了不同的涵义,但是其中的奥妙却被一些聪明人发挥的淋漓尽致,登峰造极。”
“比如某个官员主管的一亩三分地上出了大事,那么顶头上司眼看遮盖不住,暗中劝这名官员引咎辞职,过了一两年甚至过了一两个月,就不声不响地给这名官员安排另外一个地方担任相同的职务,这就是好比是打屁股中的‘外重内轻之法’。”
赵长风连连点头,说道:“老张,那么什么是现代官场上的‘外轻内重之法’呢?”
老张沉吟了一下说道:“比如某个县长,不慎得罪了市委书记。于是不多久,市委就下了一个文件,把这个县长调到市委党校安排一个第五副校长干干,在第五副校长后面还加了一个括号,注明待遇不变。这就是典型的‘外轻内重之法’。”
赵长风站起来,双手恭恭敬敬地端起一杯酒,心悦诚服地说道:“张老师,我敬你一杯酒。听你这么一讲解,我才发现打屁股果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这是赵长风来到省直机关事务管理局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人老师。包括以前张倩给他讲那些官场上的潜规则时,赵长风都没有这么诚心过。
老张摆手道:“赵科长,这声张老师我可当不起,你还是叫称呼我为老张吧。”说着从赵长风的手里接过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再回到我们机关事务管理局,说说资金管理中心的问题。”老张放下酒杯说道,“赵科长,如果局领导和资金管理中心的吴主任之间有什么瓜葛,那么即使你审计出问题。局领导也会采用‘外重内轻之法’打屁股办法,训诫、警告、甚至免去吴主任的职务,可是没有过多久,吴主任或许又能出现在局里某个干部岗位上,级别还是正处级。相反,对于你这个查出问题的有功之臣,局领导可能进行一番大力的表彰之后,甚至会把你调到局服务管理处任宿舍管理办副主任,让你负责管理局里的几栋宿舍楼,级别虽然还是副科级,可是意味就大不一样了。”
对于老张的说法赵长风也深为认同,因为他当初从F县扶贫回来,就饱受了类似这种‘外轻内重’办法的明升暗降之苦,局里给的荣誉一大堆,最后却不得不去财务处当个出纳。现在他好容易接着赵强的东风爬到审计科副科长的位置上,那么会不会因为这次临时性审计,从而再次受到‘外轻内重的’惩罚呢?
赵长风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打听清楚吴主任和局领导们的关系再做道理,千万不可莽撞。虽然说有赵强这个超级后台在后面撑着他,但是即使后台再强大,也不能强行逆着局领导的意思行事啊。
资金管理中心的问题赵长风决定先放一边,他忽然间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从老张的这些话语中来说,他是一深谙官场规则的一个聪明人,又怎么到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个科员,没有在仕途上前进一步呢?这非常违背常理啊!
“老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了你这一席话,以后我会少走很多弯路呢!真没有想到,我们审计科原来是藏龙卧虎之地啊!老张,我觉得以你的水平,绝对不应该呆在现在的位置上啊!”赵长风说道。
老张叹了一口气,说道:“什么藏龙卧虎?我给你讲这些东西都是我有切肤之痛的。如果我能早十年明白这些道理,那么现在我至少应该在处长的位置上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即使再是个明白人,也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老张感叹一番,随即沉默下来,无论赵长风如何开启话题,老张都不愿再多说什么。赵长风知道,他的话触到老张的痛处。
第106章 突破
第二天到了审计科,就接到老张爱人打过来的电话,说老张身体不舒服,不能过来上班,需要请假一天。
赵长风知道老张一定是喝多了,昨天他问了哪一句不该问的话之后,老张不说话干喝闷酒。到最后赵长风看形势不对,连忙抢着和老张喝酒,第二瓶酒赵长风喝了有大半,可是也喝有三两多,加上第一瓶两个人平分,老张喝有八两多。以老张的岁数,是有点受不了。
赵长风遂一个人来到了资金管理中心。资金管理中心特意为赵长风和老张整理出一间办公室,当做赵长风和老张的临时办公室。赵长风到了办公室之后,就打开十一月、十二月的会计凭证看了起来,尤其是关于国债买入卖出的几笔凭证,赵长风看得非常仔细。昨天他心中就稍有疑惑,晚上听了老张的说法之后今天自然想验证一番。他越看这几笔记录越觉得有问题。赵长风一想到吴主任和蔡达明的关系,觉得就这样放过去实在有点不甘心,于是赵长风就在临时办公室忙了一上午,针对这几笔业务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到了下午上班,赵长风就打电话把资金管理中心财务部的主办会计小商叫了过来。
赵长风和老张正式进驻资金管理中心开始审计时曾经和资金管理中心财务部的人进行过沟通,按照审计术语来说,叫做进场会谈。赵长风在进场会谈时已经了解过小商的情况。
小商今年二十六岁,九三年大学毕业后到资金管理中心担任出纳,九四年转为会计。作为年轻人,赵长风发现小商还是比较好沟通的。
赵长风把小商叫过来之后,把十一月和十二月份的和中州信托投资公司之间的委托国债买卖交易的凭证拿了出来,让小商先看了一下,然后开始询问小商这几笔业务中的详细情况。
赵长风一边询问一边用笔做着记录,他准备的问题非常仔细,很多东西都涉及到了细节。
小商显然是没有想到赵长风忽然间会对这几笔国债委托交易感兴趣,赵长风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他脸色就有点不自然。
赵长风看在眼里,越发肯定这几笔交易有问题。
“小商,你刚才说,十一月十二日那笔交易是业务部的小黄做的吗?”赵长风笑眯眯地问道。
小商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对,是小黄做的。”
“那么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笔呢?也是小黄做的吗?”赵长风问道。
小商低头沉思一下,抬头说道:“记不清楚了,不是小黄就是小陈,反正业务部的业务基本上由他们两个负责。”
赵长风说道:“小商,那你现在能不能打电话到业务部,确认一下,究竟是小黄做的,还是小陈做的呢?”
小商有些慌乱,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是小黄做的。”
赵长风笑着问道:“小商,你肯定吗?”
小商点头说道:“对,我肯定。”
赵长风拿出另一份会计凭证,翻开递给小商:“小商,你看一下,这是小黄的差旅费报销单。当时他正在北京出差,又怎么去中州信托投资公司做的国债交易呢?”
小商慌乱地说道:“也许小黄是电话和中州信托投资公司沟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