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宫门
会试结束之后, 随之而来的便是殿试。
本朝殿试的时间乃在三月间, 但是具体时间一般也并不固定。
毕竟殿试的时候, 皇帝是要出席的, 所以一般都是由礼部初步拟定了方案和时间, 再紧着皇帝的安排来定。
待会试放榜之后, 顾家小院里众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
顾云浩先是去了趟孙府, 向师祖孙惟德报了喜,而后又找了去一家镖局,花了几两银子, 托这些镖师们前往淮安之时,顺道将他跟赵妍的书信带回去。
在庆贺了一番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 顾云浩便开始准备殿试之事。
一般而言, 殿试的时候大多不会再问四书五经,而是只考策问。
而且, 参与殿试的贡士, 那都是通过了会试的了。
基本上来说, 他们这些即将参加殿试的士子, 那都是稳稳的能挂上金榜的。
只是这里面可能名次再略有起伏罢了。
因而, 其实殿试对于这些贡士而言, 压力并不是很大。
只是读书人都讲究个脸面,即便取中了贡士,亦是想在殿试之时作出好文章, 借此希望有机会, 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对自己今后的仕途有所帮助罢了。
再则来说,那些名次挂在一百名左右的贡士们,更是紧张不已。
毕竟在开考之前,就已经公布了,说今年的恩科二甲进士只取八十人。
故此,那些会试成绩在这边缘的贡士们,都是生怕自己掉到了三甲的同进士里面。
这样的担心,对于顾云浩而言,自然是不存在的。
他会试乃是榜首会元,即便是殿试发挥失常,也不至于会掉到同进士里。
可以说,他现在是一个稳稳的进士之位,是跑不掉的了。
但既然他已经取中了会元,那么自然也不会就此放松自己。
毕竟从心底来说,顾云浩亦是想要在殿试之时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他亦是一个即将步入官场读书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因着殿试只考策问,这些日子他在家练题之时,都是练的策问题。
“云浩,咱们这位圣上乃是一个胸有抱负的,也最是欣赏务实之人,厌恶那些歌功颂德之辞,殿试之时,你可一定要谨记。”
在会试放榜之后,季航也曾来与他一聚,言谈中说起过当今陛下的喜恶。
季航曾经乃是今上的伴读,对今上的性格自然是要了解些。
这般向他直言,其实也算是在提点了。
顾云浩心知这乃是好友的一番好意,当下亦是感念不已。
季航此次会试的成绩也不错,排在了第七的位置。
因着两人都将参加殿试,故而也都是各自在家准备。
今科是新帝即位后的第一科取士,满朝上下都极为关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会试放榜之后的第三天,礼部就发出布告,告知各新取贡士,于三月初八,参考殿试。
这个时间其实还算是有点紧的。
毕竟他们这些新科贡士们都未进过宫,也不懂什么宫廷礼仪,所以,即便是三月初八开考,实际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却没有那么多。
早在三月初六之时,礼部便会集中对这些贡士们开始统一指点。
比如从哪里进场,从哪里退出,殿试之时需注意的事项等等,都将一一告知。
而且,在三月初五之时,礼部将先行对这些贡士们进行复试。
复试的地点亦是在宫中,为太初殿。
复试亦是跟殿试一样,只考策问,也会阅卷。
只是却并不会排名和通报名次。
一般而言,贡士们很少有复试被刷下去的,基本上都能通过。
在顾云浩看来,复试从本质上来说,倒是有点像殿试之前的模拟考。
因着这个时间安排,考生们准备的时间久更少了,这样一来,那些重经义,而轻策问的贡士们心里就有些暗暗叫苦。
不过顾云浩策问亦是绝佳,倒并不觉得新帝定下的时间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顾云浩自然是通过了复试的。
接下来,便是等待真正的殿试了。
三月初八,殿试开考。
殿试当日,这些新科的贡士们,亦是要一大早就到宫门口等候。
其实殿试只考策文,题量不大,考生也少,入场之时费不了多少时间。
但是耐不住这殿试的规矩多啊,所以考生们都只得早早便前来等候。
顾家租住的这个小院离皇宫有点远,为了方便起见,巴九还是租了一辆马车。
顾云浩寅时出门,及至宫门口,只见早已有不少同科的贡士在此等候了。
如今虽然还未过殿试,但大家基本都算是已经高中了,所以心情都颇为放松,亦有不少考生在互相攀谈。
“云浩。”
顾云浩一下马车,便见着季航在向他招手。
嘱咐了巴九两句,顾云浩让他回去,便笑吟吟地步入那群士子之中。
“这位便是咱们今科的会元顾兄吧?果真是少年英才。”
见着他走近,当下便有一些士子拱手行礼问道。
“在下却乃越省顾云浩,只是兄台谬赞,却是愧不敢当。”
见状,顾云浩自然笑着还礼,忙谦虚道:“诸位同年皆是才学过人,气度非凡,在下不过乃是侥幸尔。”
他虽然很少出门,但作为今科会元,自然是备受这些士子们关注的。
在会试一放榜之后,他的情况便早就传遍了整个儒林。
十四岁取中榜首秀才,十八岁得中越省解元,十九岁参加顺德三十年会试,却因旁的缘故只考了一场,待到今年的恩科,却是一举得中会元。
这才只有二十岁啊……
而且听闻还是淮安知府江程云的弟子。
江程云是何人,这些士子们可能了解不多,但江程云的老师右相孙惟德,那可是当朝有名的权相。
拜在孙惟德这样一个师祖的门下,又这般年轻,那可真算是前途无量啊。
最有意思的是,这位顾云浩虽然缺考了顺德三十年的会试,但之前已经取中了越省的解元,今次又得中会元。
现在新帝即位,谁知道新帝会不会为了一个好名头,便直接点了这个顾云浩为状元。
毕竟这乃是新帝即位后的第一次取士,若是出了一个‘三元及第’,也算是一个好兆头、好开端不是?
因此种种,顾云浩在这些士子之中,也算是极为出名了。
即便是未曾见过面,但方才季航那一声,亦是有不少贡士将他认了出来。
会试放榜之时,他们这些贡士的闱墨都是张贴出来了的。
顾云浩这个会元的文章,自然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些得中的贡士们,亦是看过顾云浩的文章,虽然俗话说武无第二,文无第一,但好的文章,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而且这些考中的贡士们,也都是心里欢喜,不会有那么强的嫉妒酸意,因此对顾云浩这个会元,众人基本上也都还算是颇为服气的。
“顾兄主治《春秋》,今次取得如此成绩,也算是我们《春秋》一经的光彩。”
当下,一个主治春秋的贡士颇为诚挚地笑道。
当下士子大多以《诗经》、《礼记》为本经,治《春秋》之人越来越少,因而主治《春秋》的士子们,时而常有一种被人忽视之感,现下顾云浩得中会元,对他们治《春秋》的读书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顾云浩虽然心里也很想增强《春秋》一经的影响力,但眼下显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候。
毕竟他已经考中了会元,如此直接的在众多贡士面前,单单言及《春秋》,说不得会引起其他四经考生的不悦。
而且,顾云浩私心觉得,还是应当低调才好。
毕竟马上就要殿试了,说不定现在嘚瑟,后面分分钟就会被打脸。
“以在下所见,五经皆有所长,咱们大家都是苦读了多年,都乃是为着博闻广识,有时候也不必分得过于清楚。”
说到这里,顾云浩顿了一顿,继续笑道:“再则来说,而今咱们经科考入仕,都只为不负所学。报效家国,承天子之意,应百姓所愿,只此方才是我辈读书人应当有的宏愿,又何必再多论主治是哪一经呢?”
言及至此,看了一下四周,只见众人皆是一脸赞同地点头,顾云浩决定再加一把火。
只见他先是恭敬地向着宫门内一礼,随即转身对着众人说道:“承蒙圣人恩典,得开今年恩科,咱们诸人方才得以取中贡士,与诸位同年共为新朝首科贡士,在下欣喜不已,以在下所见,咱们今后自当互敬互助,共同效忠陛下,方才不负陛下恩典,方才承得起‘新朝首科’这个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