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众人都离开了,朱祁钰带着前来报信的兴安,半刻不停的便赶往了景阳宫。
别看他刚才在一众大臣和孙太后的面前镇定自若,但是心中早已经是焦急无比。
说到底,这一次还是他太过冒险了,若是吴氏和汪氏有什么事情,他只怕要悔恨终身。
在朱祁钰一路催促之下,不过盏茶时间,就到了景阳宫的门口。
守门的宫女远远的瞧见肩舆过来,便急急忙忙的进去通传,不多时,青珠便带着人迎了出来,屈膝行礼道。
“请王爷安。”
朱祁钰边下肩舆,便摆了摆手问道。
“不必多礼,母妃和王妃在何处?如今可安好?”
青珠道:“王爷放心,娘娘安好,正在宫中歇息,王妃娘娘也在宫中安歇着,太医说并无大碍,大约再有半个时辰,就该醒了。”
“好,快带我进去。”
朱祁钰提着的心略略放了下来,紧催着青珠便往里走。
距离兴安前去报信到现在为止,还没多少时间,景阳宫中素来人手又不多,因而被李永昌带着人弄乱的院子还没来得及收拾。
越往里走,便越显得狼藉不堪,朱祁钰看着这副场面,心中又是忍不住升起一阵后怕。
幸亏他提前做了布置,让母妃想法子往长春宫去。
不然的话,若是只有母妃和汪氏在这景阳宫中,那李永昌还不知道要如何逞凶
进了暖阁,便瞧见吴氏坐在榻上,手里捏着茶杯,神色淡然,全然不似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剑拔弩张一样。
朱祁钰上前行了一礼,略有些歉意道:“宫中的事情,儿子已经听说了,是儿子顾虑不周,让母妃受惊了。”
吴氏搁下茶盏,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道:“事情成了便好,只是让芸娘受了委屈,你既来了,便先去瞧瞧她吧。”
说罢,吴氏起身,带着朱祁钰走进了暖阁的侧卧房当中。
房中点着炭火,暖烘烘的,周围侍奉的几个婢女见朱祁钰进来,纷纷屈膝行礼,低声问安。
朱祁钰往前紧走两步,便瞧见汪氏躺在床榻上,俏脸隐约有些苍白,额头上缠着白布,透过白布,隐约可看到鬓角处有一片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痕。
“这怎么这么凉?”
虽然心中已有预料,但是看到额头上鲜红的血痕,朱祁钰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坐在床榻之旁,轻轻牵起汪氏的手,朱祁钰眉头微皱,转过身问青珠。
“太医怎么说?”
青珠回答道:“回王爷,太医说,王妃额头上的伤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要不了几日便会恢复,不过”
朱祁钰听到青珠吞吞吐吐的口气,一阵皱眉,问道:“不过什么?”
青珠看了一眼吴氏,见后者微微点头,方道。
“不过太医还说,王妃本就刚刚生育不久,身子刚刚将养过来,这些日子又劳心费神,以致气血两亏,虽然时日尚短,瞧不出来什么,但是若长此以往,怕是会会影响生育。”
怎么会
朱祁钰拧着眉头,心中一阵意外。
要知道,前世的时候,汪氏的身体一直很好,甚至于在景泰元年,汪氏还诞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女儿。
哪有什么影响生育之说?
想了想,朱祁钰开口问道:“青珠姑姑的意思是,王妃再难有孕?”
这次回答的不是青珠,而是吴氏。
望着朱祁钰迷惑的样子,吴氏摇了摇头,道。
“倒不是说再难有孕,妇人的身子容易亏损,尤其是生育之事,最为损耗元气,芸娘半年前刚刚诞下了长姐儿,这些日子又一直奔忙,身子亏损的元气一直没补回来,这样下去,最多再怀一胎,便会再难有孕。”
这个时候,青珠也道:“太医还说,王妃如今的身子,若不好好调理,即便再有孩子,也元气不足,恐对幼子有损”
朱祁钰轻轻颔首,将目光转回了汪氏的身上。
青珠这么一说,倒叫他想起前世的一桩事情。
当时汪氏诞下他们的第二个女儿时,生孩子的时辰,比寻常时候都久了些。
生下来之后,孩子也比寻常的孩子要瘦小,太医曾经诊过,说孩子先天不足,以致于长成之后,不得有婚嫁之事。
却原来,症结在此处。
细细想来,前世之所以他会被夺去皇位,根结还是因为没有嫡子。
见济那孩子毕竟是侧室所出,他为了名分,强行扶杭氏正位,惹得天下物议纷纷,皆道他太过凉薄。
若没有废后之事,纵然朝臣反对废太子,至少也不会如此君臣离心。
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朱祁钰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避免前世的情形重演。
“那太医可曾说了,该如何调养?”
吴氏笑了笑,道:“此事倒也不难,寻常妇人生育不至于此,芸娘之所以这样,是这段日子太过劳心费神所致。”
“想你那王府当中,也不缺药材补品,太医留了方子,照方抓药,她自己再平心顺气地好好将养着,莫劳神,莫动气,大约一年的工夫,也就能养过来了,不过”
话至此处,吴氏似也有些为难,没有继续说下去,倒叫朱祁钰有些奇怪,问道。
“不过什么?”
吴氏没有开口,倒是青珠凑到他身边,低声道。
“王爷,太医特意嘱咐,王妃调养的这段时日,您和王妃不能同房,太医还说,王妃的身子,也有些原因是,产后**不加节制”
哪怕是两世为人,朱祁钰还是忍不住脸色红了红。
怪不得吴氏不好开口,这种事情。
好吧,这事情他是有印象的,前世的时候,他在京中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没有什么正经差事做,再加上他那时胆子小,没有乱纳许多侧室,府中只有汪氏和杭氏二人,未免荒唐了些。
见朱祁钰这番表现,吴氏轻轻摇了摇头,略带责怪道:“你明白了?”
朱祁钰低头,道:“明白了,母妃放心,儿子知道分寸。”
吴氏点了点头,道:“那便好,芸娘如今身子也虚着,就让她先歇着吧,你随我出来。”
于是朱祁钰乖乖的跟着吴氏离开卧房,重新回到暖阁当中坐下。
将左右的闲杂人等都遣退,只留了几个心腹之人在旁随侍着,吴氏方才开口道。
“你一大早让芸娘进宫来,传话给哀家,让我们想法子去长春宫避祸,想来是在外头有了大动作,如今我二人既平安无恙,你的事情,可是办成了?”
朱祁钰点头,接着便将外朝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对吴氏说了一遍,从大朝会上的大打出手,到集义殿中的逼宫进谏,听得吴氏又是皱眉,又是紧张。
半晌,待朱祁钰说完,吴氏方道。
“哀家早便料到,你今日定会有所动作,却不曾想你竟如此大胆,罢了,此事虽凶险,可到底是办成了,也不枉哀家担惊受怕这许多日,不过你如今到宫中来,可是有何事,要跟哀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