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终于说话了!”净路的泪珠滑在我手背上,灼热灼热,她犹豫了会,才轻声道,“离穆败,洛国占,司马落登基为皇,改国号‘召’,各大臣投降封官,违者杀,各嫔妃和楚轩小公子困于牢中,景王……穆风琰为丞相,幸好楚辰将军,卫林率的御林军等一些臣逃了出去。”
煦,我真该死啊,若不是我,那些人怎么会死,离穆国怎么会灭,我突然想起那位法天大师说的话。
我果真是,祸国妖姬。
“司马落!你来做什么!”忽然蜜绿尖锐喊了起来。
“你醒了。”虽没有看见,却仍感觉得到他径自走到我面前,忽然执起我的手,我还未来得及惊呼,净路和蜜绿已经叫了出来。
“我带你去牢里。”
一时无声,我挣脱开他的手,冷声道,“蜜绿,扶我去大牢。”
好在他未在意,我们缓缓跟着他,出了殿外,冷风袭来,顺带冰透我的心,几缕雪花飘在我手背让,又瞬间消融。这条路真是漫长,不多时,我便有些摇摇欲坠。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拉住我,我触电般脱离,冰冷的声音传来,带一丝讥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是非常讨厌。”
又寂静起来,到了牢内,我便听到楚轩震惊的声音,“司马落你……鸯儿?鸯儿你怎么了?你眼睛……”
“楚轩,你还好吗?你还好吗?”我摸索的过去,一双稚嫩却温暖的小手拉住了我,他手忽然轻抚过我的眼,我清楚感到,他的手在轻颤,他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鸯儿最美的眼睛……”
“难道我瞎了就不美了吗?”我浅浅一笑,却略带伤感。
“放他们走!他们是无辜的!”我头也不回冲司马落道。
“要放走他们也行。”司马落声音带了一丝邪魅,“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做我的妃子。”
“不可能!”楚轩声音尖锐响了起来,带着愤意,“我便是死在这里,也不可能让鸯儿为你妃!”
我心底颤了颤,紧接着响起楚莉的声音,“你要杀便杀!”
薛玉晴,灵贵嫔,玉贵人的声音陆续响起,好似曾经的仇恨一刹湮灭,我涌起一丝感动,有些哽咽,刚想开口,楚轩的声又传来,“鸯儿,我喜欢呆在这里,我不出去!”
“你们还能呆多久?”司马落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嘲讽,“你们想怎么批呢?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
我紧紧抓住楚轩的手,半晌后轻轻道,“放了他们。”
“鸯儿!我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们做这种事!我不要!我不稀罕!不过一条命而已!”
“莫诺鸯,要死一起死!”
我轻闭了闭眼,尔后睁开眼,“要好活着,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所珍惜的人煦死后,我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我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了……”我看着楚轩,忽地凑到他耳边。
“救回离穆国,救回我——”
“什么时候放走他们?”
“三日后,等你成为我的妃子。”
外面的雪下得那么大,全身一片冰冷,煦,我才不会,背叛你,给我时间,我一定去陪你,对不起,在等我会。
“净路,你说楚辰逃走了。”
不对,很不对,以楚辰的性子,断断不会放下楚轩和楚莉独自离开,那是怎么回事?
难道……心里有希冀的光越来越亮,我手指轻颤,压抑激动的心。
夜里,净路扶着我往昭阳殿去,一路避过巡逻队,好容易到了昭阳殿,我开始摸索书架上的求,一旁的净路疑惑的问,“娘娘,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吗?”
“娘娘!”冷冽震惊的声音陡然响起,我惊喜循声望去,“楚辰,煦呢!他,他怎么样!”
“你的眼睛……”
“别管了!”我急切到,“我知道他还没死!”
一边的净路震住,惊诧不定道,“娘娘你说什么!皇上没死!楚将军是真的吗?”
楚辰叹了一声,过来扶住我,开启一个暗道,扶我走了进去,他低低道,“暗道被毁,幸好还有这个,只是这个暗道无法通到外面,那日皇上只剩一口气,我们调了包,司马落也以为他死了。”
他果然没死——那就够了——楚辰一直扶着我,又拿起我的手触上一个温热的身体,是煦的温度,我惊叫出来,“煦!”
“皇上还在昏迷中,我们这两日必须出宫去南山找一位医者,可惜司马落防卫加强,所以还未出宫。”楚辰轻声道,忽地似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娘娘,皇上那日本该死,但臣有幸得到一粒‘还魂丹’才保皇上一命,但那‘还魂丹’食用后,会忘记最心爱的人。”
会忘记最心爱的人,忘记鸯儿。
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了,只要他好的就好了,就够了,那么,你就要离开我了吗?我突然恨自己不能再好看你一眼,泪水不争气落了下来。
煦说不可以再落泪。我又忙擦干,忽地,一阵模糊的白光好像被捅破我所看到的黑暗,越来越清晰,我竟逐渐看清我面前的煦。他的眉眼唇都深刻出现在眼前。
我的手轻轻颤抖,慢慢抚着这张熟悉的睡魇。如果你忘记我了,我的心会很痛,可是只要你好活着就好了。
我等你,煦。
我等你重新爱上我。
我轻轻在他唇上烙下一吻,抚平他紧皱的眉,好久才决然的站起来,发现原来不止楚辰在这里,还有卫林,以及一些臣子。
“楚轩三天后就可以出来了,会从东武门出去,我怕司马落会有什么花招,到时你记得去接他们,至于你们,明日我会求司马落让我的婢女出宫一趟,你们在白华门那边等待,到时你们随她的马车出去。”
“那,娘娘呢?”楚辰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走不了。”我淡淡一笑,却尝到舌尖的苦涩。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旁的卫林忽然出声,他紧紧望着我,“我们不可以把你丢下。”
我心里涌起一抹感动,随后无谓笑笑,“我是祸水嘛!跟着你们,你们的运气就差了,不如跟着司马落,让司马落运气变差。”
“你不是祸水!”楚辰和卫林忽地同时叫出来,我心里一阵酸涩,咬紧下唇,半晌才轻轻开口。
“我已经让这个国家变成这个样子了。不用说是不是我的错,多少和我都有关系。我等你们啊!等你们回来救我,等你们复国,既然天说我是祸,那我就祸好了。”
那时,在场的人,包括一些曾经厌恶我的臣子,目光都是前所未有的尊敬和感动。我却在庆幸,因为他们没有责骂我,离穆国会变成这样子,和我逃不了关系。
“我相信,你们复国的时候一定会有需要我的时候,这本是煦的天下,我不会让别人占去。”
“谢谢!”楚辰忽地跪了下去,其余人也随之跪了下去。
“明日我等安全出宫后,便会派人在西南方向放烟火。”
出了昭阳殿,天已泛白,冷风卷来让我生生打了个寒颤,我紧了紧披风,看着本华丽的皇宫已经少许残败,到处穿错着洛国的卫兵,有些悲愤,有些怅然。
刚踏入琉璃宫,就看到司马落负手背着我,我惊了惊,就听到他说,“去哪里?”
我并没有理会他,径自坐在软榻上,司马落诧异看着我,“你,你眼睛看得见了!”
我缓缓上扬一抹讥诮,“是啊!违你愿了。”
他看着我,一层云雾遮住他的瞳仁,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半晌,才听到他开口,“楚轩,不肯出宫。”
“不肯也得出!”我挑挑眉,坚决望着他。
“不出去也好啊!留一个人质在,免得你逃跑,我记得你很在乎他,当初在草原上,你不是可以不顾生命去救他吗?”他对着我,第一缕阳光洒了进来,映在他身上,他的脸瞬间模糊。
一股愤怒涌上,我一怔,强压住怒火,闭了闭眼,现在不可以和他生气,“不许伤害他!”
似乎有些诧异我的反应,他怔了怔才缓缓点头。
“可以让净路出宫一趟吗?”我随意把玩着一个小饰品,手心却渗出冷汗。
听言,他皱了皱眉,凝视着我,“你要干嘛?”
“我想吃街市三春堂的百合糕。”我声音及平淡,掩饰轻颤的心,我只有一个机会而已,但我必须成功。
“我叫人出去买。”
“你的人知道路吗?”我抬眸望向他,略带一丝好笑,“难道你怕我得婢女会逃跑?就算逃了便逃了吧!反正一个婢女罢了。”
他犹豫了一下,紧紧望着我,忽地从身上取出一块碧玉丢给净路,“早去早回,别耍花招。”
我提的心也松了下来,脑子却有些晕眩,忙用眼神示意净路快去,净路离开后,我终于支撑不住,疲倦袭来,脑袋瞬间一片漆黑。
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司马落眼神复杂望着我,我一下爬了起来,整个人却一片虚浮,我望了望四周,只有司马落和一个陌生的宫女,不见净路和蜜绿。
这时的天是暗的,一片漆黑。
“净路和蜜绿呢?”我拉着被子警惕看着他。
“你要的百合糕已经来了,我叫他们去做点你的晚膳了,御医说你身子虚弱,喝点补药就好。”说着,他端了一碗药至来。
我别过头,冷然。
他嘲讽笑了笑,“你若要恨我,也得养好身子。”
“那你先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听言,他起了身,走了出去,留下那个陌生的宫女。
“请喝吧!”她目光锐利,却让我很不舒服,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端过药,药水一片黑漆散发着一阵苦涩的味。
药进口中,滑进喉中。
“啪。”
青瓷碎地,我紧紧抓着桌腿,一只手捂住肚子,绞痛的我顿时全身渗出冷汗,我口齿轻颤,血流忽地顺腿滑下,一点一点,落下,我脑子一片空白,麻木望着裙锯被血水染成妖冶的红。
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传来净路和蜜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娘娘,你怀的是皇上的皇子——”
肚子一片绞痛,心口一片绞痛,我忽然大声笑了出来,连自己都听到自己的笑声久久回**在整座宫殿,带着凄绝和苍凉。
原来补药是落胎药,原来司马落知道,他无法容忍。
煦,对不起,我竟连我们的孩子都无法保全,我竟傻乎乎连自己有孩子都不知道,连落胎药都当成补药喝了下去。
忽然,漆黑的天空绽出绚烂的烟火,美得如此妖娆,如此美好,又,如此残忍。那是西南方向,煦,已经离开了是吗?煦,我们如此遥远了,煦,我们还会再相见吗?煦,你一定要等我。
我爬到门边,定定看着那烟花慢慢消逝,最后真的不见,天空恢复平静,恢复寂寞的黑。烟火虽美,却如此短暂,烟火虽美,却只给黑夜带来更多的寂寞和惆怅。
我笑声依稀,笑着笑着,却滑落泪水,冷风不断刮来,冷的却是我的心。雪花又飘扬起来,一朵一朵,一片一片,落地无声,飞溅到我身上,又瞬间消融。
冰冷的气息模糊我的视线,我奋力站了起来,望着无边无际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