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

云轻雪看着文秋濯,问的很郑重。

她从姬少康那儿听过他们过去的恩怨,可那恩怨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更何况姬少康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如果她是文秋濯,她真的恨不起来。

她怕文秋濯会后悔。

文秋濯却淡淡一笑:“我与他,早就已经不共戴天了。他只说了他看到的那部分,却从来没有想过,我看的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吗?我因为胎里带毒,所以并不经常出门,在府里也没有什么玩伴。姬少康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真心相待的朋友。我们志趣相投,很有共同语言。我知道他的身世坎坷,对他格外帮助。”

“他在宫廷争斗中惨遭波及,是我瞒着父亲将他藏了起来。父亲告诉我,姬少康这个人是暗夜中的一匹狼,留着就是一个祸患。可我没有听父亲的,甚至骗他,根本不知道姬少康的去向。可那时候,他明明就在我房中的暗室里。”

“我帮他逃过了一劫又一劫,为了帮他不惜骗我的父亲。可后来呢?父亲因我的一年之恩送命,万千神勇将士就此陨落。神策军从上到下,全部解体。死的死,逃的逃,我也永远也忘不了军营中那血流成河的场面。”

“从那一刻起,我与他之间,便只剩下的血海深仇。而我活着唯一的目的,便是为了父亲为了无辜死去的将士报仇。”

文秋濯抬头,看着云轻雪,无比坚定道:“我要亲手手刃仇人!”

云轻雪点了点头。

她明白他心头的恨,于是,跟他商议起该怎么动手。

相信两个人交手这么多年,最了解姬少康的人必定是文秋濯。

果然,文秋濯道:“你知道姬少康为何会离火宗的毒术吗?”

云轻雪当初就觉得奇怪,猜测道:“莫非,姬少康也是离连的弟子。”

“不错。姬少康是离火宗的外门弟子,先帝在世的时候,离火宗与封丘勾结,被奉为上宾。后来离火宗式微,却也一直暗中操控朝政。姬少康能登基,也有离火宗的手段,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我知道姬少康在修习一门邪术。那邪术使他性情大变,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嗜血,更加的狂躁。而且每月十五为了压制体内躁动,他都需要到月亮谷的打坐。”

文秋濯看着云轻雪道,“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云轻雪觉得是最佳时机,便问:“你以前没试过吗?”

“试过。”文秋濯道,“刺杀他的方式我不知道用了多少,可最后都失败了。”

“为什么?”

“你知道离火宗的邪术很厉害。姬少康虽然没有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哪怕刺破了内脏,他仍旧可以通过邪术修复。所以,有两次我已经刺中他的要害,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活了过来。”

文秋濯对云轻雪道:“所以,我要跟你联手,并非是要你去杀人,而是告诉我破解离火宗邪术的秘密。”

云轻雪想起在血鸦殿对付离忧的时候。

毒血必须要用药血或者凤凰血来破解。

姬少康每月要去月亮谷,定是去中和体内的毒素。离火宗所有的功法、毒法都要靠毒血来驱动。

但是姬少康是寻常人,要想在体内灌注毒血,便需要用其他东西来中和体内的毒。

否则必回中毒而死。

文秋濯看云轻雪没有立刻回答,紧张的追问:“你可有办法?”

“有。”

云轻雪道:“你的贴身匕首拿出来。”

文秋濯将匕首掏出,放在眼前。

云轻雪拿起,划破自己的手掌,然后将血一滴一滴撒在匕首上。

文秋濯见状,微微瞠目:“云姑娘,你……”

“不瞒你说,我是鸣凰后裔。鸣凰后裔身上都有凤凰血,而凤凰血则是克制毒血的利器。”

“鸣凰后裔……”文秋濯想起苏墨白执意要去雪山寻人,不由笑道,“怪不得苏先生要过去呢,原来,他心里牵挂的人是你。”

云轻雪笑了笑:“是啊,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与苏墨白有交集。”

两人闲聊了几句。

文秋濯便睡下了。这几日,他让云轻雪给他用最好的药,他要保持体力。

等姬少康来的时候,见文秋濯起色不错,高兴极了。

赏赐了岐王府上上下下百口余人。

文秋濯顺势提出要跟姬少康一同去月亮谷。

姬少康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还没有死心吗?是准备趁我不备,再次刺杀?”

文秋濯脸色登时就冷了:“若是不愿,我不去就是。”

文秋濯难得给姬少康好脸色,也很少求他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开了尊口,姬少康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心里甚至想,若是他想刺杀,那就来吧。

只要他高兴。

临走的的前一夜,文秋濯给云轻雪留了一套寻常人的一副,一个路引还有各种通关文牒,嘱咐她一路小心。

云轻雪也请他保重。

“就此一别,大约以后都不会见了。你放心,我已经备好了马车,明日一早,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下车。届时,也会替你引开姬少康的探子。”

“多谢。”

第二日,天还没亮,文秋濯就与姬少康一同出发了。

月亮谷是封丘接壤的沙漠低区,离都城比较远,所以要早些走。

文秋濯与姬少康同坐一辆马车,今日的文秋濯与往常格外不同。他似乎心情不错,总是撩起帘子看外面的情形。

姬少康跟他聊天,他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人难得这么和谐。

随意的聊起过去,然后下棋,谈经文时事。

就如同年少时一样。

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心思。

这条路姬少康走过很多次,这是唯一一次觉得路这么近,好像一晃就到了。

月亮谷是沙漠石林中的一个腹地。

里面全是沙子。

只是那沙子称诡异的红色。

进去之后,热浪瞬间就被遮挡在外面。姬少康没带任何随从,只携着文秋濯一起往沙漠深处走去。

他熟门熟路的攀上一块岩壁,那岩壁中间有个深洞。

里面有些草木灰,看来以前他来的时候,便会在这里落脚。

文秋濯进来,替姬少康生了火。

这里昼夜温差大,白天的时候似火炉,晚上又如冰窖。

夜色降临的时候,两个用树枝插着一块干粮在慢慢烤着。接着一轮月亮慢慢升到了天空,这月亮与寻常无异,可从这个位置能看到月亮的整体轮廓,而月光正好照在这个洞中。

姬少康看了看时辰,干粮也没吃,便盘膝坐地道:“我要开始运功了,你若困了就先睡,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

文秋濯答应了。

之后,姬少康便针的放心的闭上眼开始专心运功。

似乎对他根本不设防。

文秋濯静静地看着姬少康,看着月光在他脸上流转,看他浑身开始冒烟,喉咙里发压抑的嘶鸣。

他慢慢抽出匕首,讥讽一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那冷冰冰的皇位,值得吗?”

“姬少康,你可后悔过?”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姬少康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