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其实当时周震和田谧根本就不在那条路上,”任轩昂猜测,“周震会不会是故技重施,事先录了田谧说话的录音,当然还有自己通过变声器说话的录音,然后把录音和非智能手机交给同伙,由同伙一边驾驶一边拨打电话,根据允实的话播放相应的录音?”

“不是录音,”邱允实否定,很笃定地说,“我能肯定,我的确是跟谧谧实时通话,我提到了‘另有其人’,我用这个词绝对是随机的,而谧谧也顺着我说了一句‘另有其人’,这不可能是事先就能料到的。”

任轩昂回想他听到的邱允实和田谧的对话,的确如此,田谧的话是根据邱允实的话说的,而且怎么听也不像是事先被迫录的,而是真情实感的表达。还有一点,一边驾驶一边人工操作选择对应的录音作答,完成那么顺畅的对话,这个难度也的确太大了。

袁队表达他赞同邱允实的原因,“我让技术员仔细分析过电话录音,周震使用变声器的声音说不准是不是录音,毕竟声音经过处理,但跟之前相比没有变化,数次通话,都是录音可能性极低;至于说田谧的声音,技术员可以肯定不是录音,也不是那种电话对着电话间接通话的方式。最重要一点,技术员放大分析背景音发现车辆有颠簸的声音,车辆颠簸时田谧和周震的声音都跟着有小幅度的震动,符合人在车辆行驶颠簸过程中的发声特点。”

“也就是说,现在能够确定,打电话的时候,周震和田谧的的确确都在行驶的机动车上,就在那18辆车之中的某一辆!”任轩昂总结。

“没错,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定位查这18辆车在从驶离文昌路后都去了哪里,在哪停留,然后继续查相应地点的监控。”袁队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虽然工作量巨大,但是他义不容辞,“重点是那三辆没有证人的车。”

邱允实几天没怎么睡,偶尔小憩一下也会被恶梦惊醒,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后足足沉睡了10个小时。在这期间,他一直把手机充满了电,放在自己枕边,把铃声调到最大,外加震动,生怕错过周震下一次来电。

上午十点,邱允实自然醒,自然被饿醒,醒来第一件事是看手机,确定自己没有错过来电。然后,他叫上任轩昂出去吃口饭,直接前往市局。

任轩昂本打算让邱允实在家里等消息,无奈邱允实根本听不进去,他只好全程陪同。

两人来到家楼下常去的餐馆,点了两碗面。虽然邱允实食不知味,但还是勉强自己多吃,补充体力。

任轩昂看邱允实心情低落,面色晦暗,便没话找话,活跃气氛,“这面可比红旗屯的拉面看着香。”

邱允实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也只是看着香,上次的面一口都没吃上,也不知道什么味道。”

任轩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后悔吃面,让邱允实联想起痛苦的回忆。可转念一想,邱允实这个状态,不管做什么吃什么,他都没法不去想,毕竟是田谧落在了劲敌的手中,对方还意图对田谧不轨。换位思考,如果是沈妙媛出了这种事,自己恐怕不比邱允实强。

邱允实的喉咙非常抗拒想要从它那通过的面条,就仿佛生了锈的闸门,闸门后面还有股力量在向外推。只吃了两三口,邱允实放下筷子。明明肚子里空空如也,可就是咽不下。

“喝点汤吧。”任轩昂体贴地提议。

邱允实想想也是,没有体力怎么去市局?他得逼自己补充体力。这么想着,他捧起面碗,开始灌汤。幸好,喉咙对**比较宽容,他喝了小半碗的汤。

刚刚放下面碗,桌上的手机活跃起来。邱允实双眼放光,周震又来了!

这一次,邱允实第一时间接通电话,顾不得去到隐蔽的地方,也顾不得按下免提,勉强记得按下录音,“喂,周震!”

变声器发出诡异的笑声,“允实,这两天过得好吗?”

“应该比你好吧?毕竟我又不是丧家之犬。”邱允实强撑着拿出无所谓的语气。

“又骗人了。”周震更为得意。

“我说你这样有意思吗?搞个变声器,演恐怖片吗?你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

周震幽幽地说:“不见得吧?真是怪了,你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呢,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周震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装?还妄想将来能重新用周震的身份正常生活?”

“允实,轮到我劝你不要自以为是了,你看。警方并没有发出周震的通缉令,因为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周震不是吗?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就算你的警察朋友和律师朋友都认同你的想法,可是法律是看证据的。你们倒是想要通缉周震,可是这个文件批不下来吧?”周震阴阳怪气地说。

事实果真如此,袁队曾带着邱允实和任轩昂亲自找顶头上司局长申请通缉周震,但是遭到了拒绝,因为的确如周震所说,这一切都是邱允实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电话录音不能证明绑架犯是周震,久远的过去也不能证明周震对邱允实有任何报复的动机,绑架犯也从未在电话里承认过自己是周震,完全有可能是邱允实误会了他是周震,他默认只是为了让周震当替罪羊。被撞的谢文超也没看清楚撞他的人是不是照片上的周震,仅凭周震的前女友俞清浅说通过说话习惯细节认定他是周震,也根本没法成为证据。总之,仅凭个人猜测就发出通缉令,未免儿戏。

邱允实自信地说:“等到你落网的那一天,你到底是谁,一目了然。”

周震明显错愕了一秒,随即马上恢复状态,“不用再费工夫揣测我的想法和身份啦,还是好好想想,去哪找田谧的尸体吧?”

邱允实的心被巨锤重击,胸膛里的各种器官瞬间暴乱罢工一般,四肢百骸的力量顷刻被抽空,整个人呆若木鸡,彷如灵魂出窍的空壳。

“我这次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通知你,这丫头在清白和死亡之间,自己选择了死亡,我这个人一向绅士,于是便送她上路了。不过你放心,我信守承诺,并没有对她的尸体做什么,其实上次我骗了你,跟尸体嘛,我也觉得恶心,做不到。你的女人为了你保全了清白,怎么样?感动吧?”

胃部翻涌,刚刚喝下去的面汤仿佛在胃中沸腾翻涌,找到了出口而后喷涌而出。邱允实吐了,他弯着腰,任凭那些辛辣的**从嘴巴里鼻子里倾泻,任凭泪水混杂与其中。

任轩昂眼疾手快接住了邱允实险些掉落的手机,从前的扑克脸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积蓄已久的愤慨爆发出来,他冲电话大叫:“周震,亏你还是学心理的,你自己心理有病你不知道吗?你真正的敌人是你自己,允实是无辜的!你这样做跟从前欺侮你的继父有什么区别?你跟他是一路货色,一样的人渣败类!”

对方一言不发,两秒后直接挂断电话。

这倒是出乎任轩昂的意料,他以为周震要么会不在乎地冷笑,要么会愤怒反唇相讥,可他却是直接结束通话。

任轩昂忙扶着已经吐完胃里所有容物的邱允实去洗手间,要他漱口洗脸。自己则是学着邱允实一掷千金的风格,给了面馆老板一百块,表示抱歉。老板收了钱,却还是不太开心,收拾呕吐物没什么,一百块值了,可是邱允实这么一吐,两人这么一大喊大叫,直接把店里其他吃饭的客人给吓走或者是恶心走了,只剩一两个神经大条、胃口坚强、见惯了大场面或者是爱看热闹的还留下继续吃面。虽说都是先付款的,可是老板也担心这些客人不会再光顾。

“喂,袁队,追踪到周震的具体位置了吗?”洗手间门口,任轩昂拨打袁队的手机。

“这次周震没有移动,还是在新城区东南方向区域,跟之前那次定位的区域一样,看来他在那边有落脚点。”

“范围太大,没法地毯式搜索吗?”任轩昂抱着希望问。

“那边基站分布比较少,误差大,定位有两公里的误差,搜起来的确费劲,要是还能有其他线索圈定更小的范围就好了。不过你告诉允实,让他放心,我马上派人去那附近走访。”

任轩昂挂了电话,这才注意到洗手间里异常安静,他担心邱允实出事,用力去推门。一推之下,发现门并没有在里面上锁,但是却被邱允实的身体给挡住,没法完全打开。邱允实竟然坐在地上,背靠洗手间的门。

“允实,允实!”任轩昂更加用力推门,邱允实的身体一歪,倒在地上,他已然晕厥过去。

任轩昂赶忙叫老板来帮忙,两人合力把邱允实给从洗手间拖出来。老板帮任轩昂把晕厥的邱允实扶上任轩昂的后背,并在后面扶好,一路往店门口走。坐在店门口的顾客一看这架势,好心帮着开门。任轩昂在老板的帮助下把邱允实扶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这下,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市局,而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