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苍天不公

进得房去,思然正坐于书案旁,只不同往昔一般埋首奏折,此刻他手捧了杯茶,垂眸,正品着手中清茶,面色有些许苍白,但看不出有哪里不妥了。

方才的咳嗽声,是我听错了么?

“思然,我回來了。”同往常一般,能见着思然,说上这么一句话,我还是欢喜异常的。

语落,他缓缓抬起头來,看着我的眸里有什么神情一闪而过,太快了,再加上我的眼不好使,未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那薄唇像上扬了一分,虽只是轻嗯了声,可语气还是那般温柔,惹人沉醉。

有佳人如斯,该知足了,我倒还在那想什么凤吟啊,多情薄幸的人,不妥,不妥。

见他又垂了眸,只小口小口的抿着茶,再想想前几日对凤吟的所做所言,我却也些不好意思了,干咳了两声,便兀自开了口:“思然,方才出去的那女子是谁啊?我见她穿着打扮都不似宫中侍女,莫非……”是思然的姬妾?!呃……可我也未曾听说过思然有纳过什么姬妾啊。

“皇妹,”思然那自顾自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微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我,似看透了我的心思,有些好笑的扬了唇角,“切莫乱想。”

我摸摸鼻子,还真是乱想了,又步上前去,为自己倒了杯茶,同着思然一般小口品着,见思然又垂了眸不说了,我却极不自在。

往常同思然在一处,即便思然不开口说话,我也不觉尴尬,只是今日,这尴尬随处不在,更关键的是,思然他,似乎一直在想着些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能同我言说的心事?

唉,回过神來,却也不明,方才的那声音该不是我的错觉:“思然,方才的咳嗽声是……?”

这话一出口,思然却不说话了,似未有听到一般,只是这般模样,让我的心跟着紧上一进,如此看來,思然他真的病了,而我……却从未注意过。

真可笑啊,原先还说什么此生不负,不让思然受上半点委屈,而我现下,却连这活生生的思然都未有顾及到。

“看过御医了沒?御医怎么说的?严重么?怎不好生歇着呢。”急切,从心底蔓延,于言语凸显。

思然却只放下茶杯牵了唇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妨,自小身子弱,早前便有这么个毛病了。”

“思然……”

他温文一笑:“都说了,我这是自小就带的毛病,无碍的,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叹了口气,似乎怕了思然这般心事重重,不愿理会我的模样了,于是,将如何解了凤吟困难的经过说与他听,他只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却未作答。

而后,一句话,让我刚松懈下去的心又跟着紧了紧:“我知道,你在原來就已经心仪凤吟了,看得出他对你有情,只是因着皇弟的事心结于此,你若放不下他,就去找他吧,我不拦你。”

“思然你……”这话让我哭笑不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同他好不容易才又能相处在一处的,而今,才沒到多少时日,思然竟想赶我走了,也是,我这三心二意的人,活该如此,“你当真想我走么?”

也不待他回答,我又说:“思然,我是当真喜欢你的,你若不愿看见我了,我走便是。”

只是,我也不想去见凤吟,如何的错处,都是因我而起的

思然有些恍惚,随后,又掩袖咳了几声,面色更加苍白了:“子卿……你若不走,那便留下來陪陪我吧,毕竟,我也沒几日活头了。”

我楞在原地,浑身如至冰窖,冷得发慌,执在手中的茶杯也应声而碎:“思然你……什么意思?”

他柔和一笑:“你來不久前,御医就曾來过,我这旧疾已经回天乏力了。”

“不可能,我去寻天下名医,定能治好你的!”

思然还是像个沒事儿人那般,冲我一笑,闭了闭眼,又是一副懒散模样,只是我知道,他不曾骗过我,更不可能拿性命开玩笑:“那御医便是医仙了,还有谁能治得了我?不要妄费力气,浪费时间,就这些日子,你好好陪着我,我不知足了。”

……“好。”

最终,只此一字出了口,也只这一次,再不用说其他。

当真不知为何,苍天竟如此待我,终于知道如何珍惜了,而身边我所言珍惜的人,却在离我远处,苍天呐……真是不公!

几日么……那便好好过着吧,就同往常一般欢乐,就同……什么事都沒发生过,我要好好陪着他,绝不会让他心中生憾。

……

说实在的,思然睡觉可真不老实啊,该是他体热,被子掀了不说,还一手抓着贴身的里衣,想解了开來,只是从那微蹙的眉眼可以看出,或许他的动作不单单是体热而已,但我也不能由着他,明明他身体冰凉,夜里的凉风总会透过雕花的窗栏擅闯进來,如此,他会染上风寒的。

无奈,我只得为他将掀开來的被子盖好,再挪开身去同他相隔一段距离,免得肌肤相贴,他会更热。

时辰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太阳高升,柔和的光也至窗棱处透了进來,撒在思然睡熟的侧脸上,朦朦胧胧,似真似假。

待他醒时,已是日上了三竿,将他同自己打理妥当再吃过饭食后,携手走出了这房门,十指相连的温馨,让人割舍不得。

步行间,花草烂漫,前处有一亭子,那凉亭的模样,同湘王府上的那座凉亭有些相似,亭前一方小池塘,塘边几株垂柳,柳枝随风,过长了,搭上了似镜的水面,飘飘****,塘沒有几株淡粉的荷开得正艳,从透明的水面上可以看出,水里有几尾小鱼在追逐嬉戏,好不欢快。

此刻的思然斜坐在亭内的围栏上,正饶有兴致的喂着这水里鱼儿的吃食。

听得间歇的鸟鸣声声,合着这悠然景象,颇有一番滋味,只听得物什落水的闷响声,惊得我从这景象中水神,在看着还是侧卧身边的人平安无事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在,思然还好好的。

只是不知不觉间,思然竟然睡熟,一手微垂下去,所以才使得原先还执在他手中的东西掉落水中

如此,我也只得无奈,低声叹了口,又轻手轻脚都将人抱回了房里,躺在**歇着,总好过现下这般吧,先不说会不会染上风寒,就这般姿势,若是我一个沒注意,思然他很有可能会跌到哪池子里去。

我坐于床畔,就这般一动不动的守着思然,生怕他会跑了似的,只是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再醒时天色已晚,还是被思然一手晃醒的,他睁着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入得我朦胧的眼里:“子卿,你怎么睡在床畔。”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干笑两声,已解自己的尴尬,思然会意一笑:“你啊,就是太爱想什么事都想得入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自知。”

思然掀开被子,往里挪了挪:“快些上來睡吧,夜深露重,就这般坐着会染上风寒的。”

思然还是那么关心人啊。

依他所言,我将外里的单衣脱去,再褪去鞋袜,睡在了他原先睡的那处,只是他睡了这好半晌的地儿还是凉的,一丝热气也无,这不禁让我心中微微泛寒。

将胳膊一张,我拦了他在怀里睡去,只知他还是太过清瘦了,抱着有点硌,随后,眼皮重得不行,迷迷糊糊间,我睡了过去,又依稀仿佛,我听得思然在我耳畔低喃,,

“还好,你还在我身边,我以为再醒时你又会沒了踪影……”

思然的心境竟是如此,这可恨的我,竟让她担惊受怕了,真的不该。

第二天,我又同思然却了那处凉亭,因为思然喜欢那处,只说是那处像极了原來同我把酒对饮的地方。

我只是笑笑,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喂起那几尾小鱼时那颇为欢喜的神情,依稀,我又想起了第一次同他在亭子里执酒对饮的场景,因着思然不胜酒力,沒几杯下肚,他便出了醉态,脸蛋儿红红的,霎是可爱。

趁着他醉酒之际,我还诱哄着他说出中意我的话來,待那儿喜欢二字出了口,我俯下身去,偷偷在思然粉色的唇上亲了一口,为此,我欢喜得一整夜未有睡着,第二日顶一一双乌漆抹黑的眼睛去同母亲请安,自然,被母亲当做是我调皮了,和外人出去不学无术,被人打得眼睛都红了,又请了家法把我给打了一顿。

虽然有点冤枉,可一想想思然,这冤枉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便在这时,长廊外急急忙忙的跑來了一位小公公,上气不接下气的同端着懒散模样,悠哉喂着小鱼的思然说什么殿内有人要见他,问他那人是谁吧,他方才说清,原來,來人凤吟,不过当真不知他來这处做甚。

正当我疑惑,思然便开口了,“去请柳相來这处吧。”

那小公公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便又急急忙忙的跑了下去,只留我一人独自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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