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站立在那里,如梦呓般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姐姐她不懂……王爷,如果你做一辈子的王爷多好,多好!”如果他做一辈子的王爷,那么他就不会做皇帝了,那么……所有人的命运就可以改变了……

李煜猛然转回头来,直直看着她,她也迎上他的目光,夜色中,只觉世界运转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寒风吹过来的声音也停止了。

李煜缓缓抬头抚上她的脸庞。夜色中,她一头如瀑的长发流泻在胸前,鬓角微乱,几丝长发垂在她白皙的脸上,随风轻轻飘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飘动起来,左右摇摆,摇摆不定。

他柔声道,“惟有你懂我。”

周薇迷茫地看着他,“你会做一辈子的王爷吗?”

李煜叹息了一声,那么轻,那么柔,尾声顷刻隐匿在这寒夜的风声里。

“我只愿做一辈子的王爷。填我的词,作我的曲,赏我的景……无奈我身不由己。”

周薇一震。“身不由己”,竟从一位储君的口中说了出来。

只听李煜轻声吟道,

“殷勤移植地,曲槛小栏边。

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

阻风开步障,乘月溉寒泉。

谁料花前后,娥眉却不全。

失却烟花主,东君自不知。

清香更何用,犹发去年枝。”

他的嗓音有如天籁般温柔而动听,周薇整颗心便沉醉在这动听的诗词和声音里。一阵寒风袭来,李煜觉得,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为寒冷。他抬起头,却见夜幕中飘洒下纷纷扬扬的雪粒来。

江南的四季比起其他的地方,总是很温暖的,冬天下雪是极稀罕的,可是今年冬天却下起雪来了。李煜怔怔地望着夜空,一粒雪花落在他的眼睛里,顷刻化成了水珠,在他的眼眶中摇摇晃晃。而这一切落入她的目光里,他的双眸有如星辰般澄澈、明亮。

第二天,江南的天空肆无忌

惮地飘洒了一场大雪。南唐的百姓和大臣们都在暗地里议论纷纷,不知道这场罕见而突如其来的大雪,预示着好兆头还是凶兆。

而周薇在那夜后也一病不起。她发起高烧来,周身滚烫,躺在**闭着眼睛叽叽咕咕地说起胡话,吓坏了周娥皇。李煜请来宫里最好的御医,为周薇诊治,却始终不见她退烧。汗水淋湿了她的衣衫和床衾,依薇和惜画日夜不停歇地为她擦拭身体,换衣衫,换床衾。而周娥皇也衣不解带在她的床前陪了她三天三夜。

三天后,雨夹雪的奇怪现象终于结束了,天空也突然放晴,阳光明媚,虽然感觉不到气温有所升温,但总是一扫了人们心中的阴霾和担忧。

奇异的是,雨雪停止后,周薇的高烧也退了,日渐好转起来。几天后,她就能下地走动,自己喝粥了。

醒来后的周薇,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刚刚脱茧成蝶的蝴蝶,身体那么脆弱和疲惫。天空放晴了,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天天都要依薇和惜画搀扶她到园子里晒太阳。

明媚的阳光懒洋洋晒在她的身上,在恍惚迷离之间,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夜晚。那夜寒风凛冽,一定就是在那个夜晚,自己受了风寒,第二天便发起高烧来。

那个晚上,与她一起受着寒风的还有……李煜!她突然心中一紧:那个晚上她和李煜都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

她想,但愿她没有稀里糊涂对他说了什么胡话吧?!

江南这场罕见的大雪预示着吉兆还是凶兆,满朝文武百官,包括后人都无从知晓,但这场大雪却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南唐从盛世走向衰竭的命运。

因为这场大雪,南唐皇帝李璟心中隐隐担忧,再加上他认为南唐都城金陵距离后周国境只隔了一江之水,这让他日夜寝食难安。于是他下定了决心——迁都。枢密副使、给事中唐中唐镐鼓励皇帝迁都,并建议迁都到豫章,也就是今天的江西南昌。在他的游说下,李璟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

定——迁都南昌。

开年二月,李璟下旨将太子李煜留在金陵监领旧都,汤悦辅佐他。李璟率文武百官逆流而上,水陆并进,前往南昌。

史书中记载,“国主舟行,旌麾仗卫,六军百司,凡千余里不绝”,浩浩****。三月就到达了南昌。他在南昌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可是由于他迁都心切,新宫殿便潦草竣工了,而且当时的南昌也比不上金陵的繁华,这让李璟非常后悔和郁闷。仅仅三个月后,李璟在内忧外患和悔恨交集中病故了。

六月,李煜在金陵登基即位。

晌午,火辣辣的太阳焚烤着大地,园子里的花木都焉焉的,有气无力。“蝉噪林愈静”,几只蝉儿在园子里的树枝上声嘶力竭地嘶叫着,让空无一人的园子愈发显得沉寂。屋子里,周薇正在睡午觉,忽然听见门外有争执的声音,尤其一个女子拔高的声音,听在耳边分外刺耳。

周薇半睁着眼睛,不耐地翻了一个身,却听见门外的争执声更激烈了。周薇只好爬起身来,头重脚轻,昏沉沉地走到门外。

只见依薇和惜画正和一个侍女争吵着,似乎因为气愤至极,惜画满脸通红,气鼓鼓地,一手叉腰,一手激动地比划着“手舞足蹈”。

三人见了周薇,争吵声立刻戛然而止。惜画立刻诉说道,“二小姐,她冤枉依薇偷她的一个破玉镯子来着。哼,谁稀罕!”

周薇看向依薇,不善言辞的依薇脸色也红彤彤地,眼眶中噙着泪水,很是委屈而可怜的模样。

而那个侍女立刻反驳起来,“谁冤枉她来着?谁冤枉她来着?明明奴婢看见了,就是她偷的。奴婢要洗澡戴着镯子不方便,就把镯子放在桌子上,洗了澡就看见依薇刚从屋子里出去,桌子上的镯子却不见了!那可是娘娘赐给奴婢的,她居然敢偷!哼,就是她,她就是偷奴婢镯子的贼!”

她的嗓音又尖又刺,周薇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她转头问惜画,“她是哪位娘娘身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