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侍中。”
不知所措的小婵试图扶起我,而我却甩袖推去了她。
“文侍中,您这样会着凉的。”
“着凉?!着凉就着凉吧,又有谁会在乎?!会在乎?!”
散乱在额前的发丝,扑动在我鼻前。
“皇上,他会担心您的。”
“皇上?!”我蓦然地抬眸看着那个女孩。
“皇上真的会担心您的,您起来吧。”
“他——他不会!他永远都不会!他骗我——他骗我!!小婵,你知道吗?知道吗?他在骗我!骗我!!——”我声嘶力竭地诉着,却因心中的无力,慢慢地落了音。
“皇上他不会的,文侍中,您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难道我亲耳听到的是错,难道我亲眼看到的也是错,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是错。既然无错,又怎会有误会?要是有,那便是我误会了这一切,误会了他做的一切,一切……
我不吃不喝。外面的晚霞红落了下去,月亮挂上了树梢,星漫天闪耀,独我一人坐在贵妃椅上,失心而靠着,无思,亦无想。
静鸿阁的门外传着一个轻轻的敲门声,低沉,却猛地拉动了我平静的心,未等我示意小婵不要开门,门已被她打了开来。
“若兰。”
原来是他,独孤翎,心,随着眼帘的垂落而落下。
“独孤大人。”
小婵行着礼。
“若兰。”
“嗯。”唇中的音很低,他是否听见,已不在我的考虑中,没有起身,我依旧靠在贵妃椅上,独望着那轮屋檐。
“尉迟大人有其他要事在身,我正巧空着,便过来看看。”
“嗯。”
我依旧淡淡地笑了声,与其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欺骗,不如让我用着淡漠去回应周围所有的男人。
“你不开心。”
“重要么。”
“若兰,出什么事了?我听说……”
“呵。”莫名的笑,发笑的我,亦不知道在笑何事。或许,是在笑我自己,一个愚蠢的女人。
“若兰,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独孤翎,我的朋友,我在北周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最信任的人。你知道吗?我害怕你和他们一样欺骗我,害怕又一个残酷的事实击溃我已不能再碎的心。我不敢开口,不敢说话,因为我已没有能力去承受再一次的伤害。
“若兰,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继续着默然无语,他靠近的身体让我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关怀,可是,我却不敢看他。
“看着这个——”
我的眼前忽而出现一只纸鹤,好熟悉的纸鹤,是我送给他的纸鹤。
“你说过要我快乐,可为何你却将自己囚禁在不快乐中?”
“快乐?”我直起身,凝望着他:“翎,你告诉我该怎么快乐?!当周围的人都在欺骗我,我该怎么快乐?翎,你教我,教教我。”
“欺骗?”他若花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是,欺骗,愚弄,被最亲的人欺骗,被最爱的人愚弄。”
“你是说皇上?”
“翎,若是有一天,我欺骗你,愚弄你,你还能快乐吗?还能吗?告诉我,告诉我。”
他的唇微微翕动,手搭在我的肩上,淡淡地说:“若是你做了,我不会快乐,但是,你一定会有你的苦衷,所以,即使被你欺骗,被你愚弄,我亦无悔。”
如果我做了这般难以启齿之事,独孤翎,你能原谅我吗?对不起,在你看我,在你回我的那一刻,我已埋下了一颗种子。我知道,那颗种子会让你万劫不复,可是,可是请你原谅我,原谅我。
爱——让我失去理智。
恨——让我几近疯狂。
报复——让我不再懦弱。
宇文邕,既然你如此对我,那就不要再怪我。
“谢谢。”
短短两个字,不似感谢,更似愧疚,他淡若清风地接纳了我的谢。可是,过了明日,独孤翎,你还会接纳我——接纳我这个朋友吗?我托着身体已累的借口,将你送离了静鸿阁,我害怕,害怕自己多留你在静鸿阁一刻,便失去利用你的狠心。
未眠的夜,在内心的挣扎,爱的破碎中,漫漫而过。
第二日,我已带了我该带的一切,在御书房的暗侧,等待他进去的那一刻。我知道,他有这习惯,每次下朝,他便会走过我和他一起走过一年多的路,走到我已和他相处过一年多的屋子。
一袭黑色,熟悉的黑色,贴合着他完美的身,朝着御书房走来,如同以往,他屏退了所有的人。只是,在跨入门槛的那一刻,我发现了一个淡蓝色的身影。他——独孤翎,跟在他的身后入了屋。
迟疑,在我出乎意料的脑中,稍稍停留后,便隐没下去。
走上前,推开门,这一步,我已踏出,成,或,不成,我都必须走下去。
见着我,他已从御椅上起身,他的唇边微弯起魅惑的笑靥,浅褐眼眸瞬间映上了一丝喜悦。
“兰儿……”
我的出现,让他意外,他的眸光,他的神情,告诉我,他以为我原谅了他。可是,宇文邕,你错了,你错了……这一次,我已不会留给自己,留给你,任何退路。
没有应声,我继续走着。
“兰儿,你,你没事了?”
我依旧没有应声,继续着自己的步。
“翎,你先出去。”他朝着御案前的独孤翎递着眼色,想要一个与我独处的机会。
独孤翎微微福身,往后退却几步,正要转身,而那一刻,擦过我身旁的那一刻,我拉住了他的手。
“兰儿!”
他大声地唤着我的名,一个独属于他的名,我望着他,愠怒妒忌的眼神,初尝着我胜利的“甜”。
“若兰。”
身旁的独孤翎轻喊着我的名,手微微地动着,想以最小的动作,化解当下的尴尬。
对着面前的他,我淡淡一笑,留给他,最后一个关乎情,关乎爱的笑。一笑之后,我已不再留恋,双膝弯下,我跪落在他的面前,低声道:“皇上,若兰与独孤翎两情相悦已逾一年载,承蒙皇上对若兰一直的错爱,斗胆请皇上为若兰与独孤翎赐婚,以成良缘!”
“赐婚?!”勃然而怒的声彻响在御书房内,漾起幽幽回声。
我的眼前前,一阵风,拂过发丝,奏章,狼毫,砚台,纸,随着玉玺一同坠落,四散在御案前的青砖上,发着怵然的声响。
“文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