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了吗?”痛,是那般锥心剔骨,啼哭?我好像是听见了啼哭,可是,我没有看见孩子。
“傻兰儿,都是我不好,你肯定是痛坏了,不记得了。都是我不好。”他抱起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女儿,我们有个女儿了,宇文,我们有女儿了。”
一时间,身上的痛仿又褪却不少。
“是啊,是个女儿,是我和你的孩子。”
“她长的什么样子?胖还是瘦?像你吗?对了,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她的鼻子好看吗?”
忽而,他默然无语,只是搂着我。
“说啊。”
我促着他。
“我,我没仔细看。”
什么?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他居然没有仔细看过一眼,他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好好看过。
“我,我那么痛生的孩子,你……”
“兰儿,你知道吗?我一回来就到了你的身旁,看见你那般虚弱,那般憔悴,我的心都已经破碎到无法看见其他任何。对不起,我没有看过女儿一眼,因为我的眼里容不下别人,只有你,我只想看到你醒,听到你说话,我好怕,我好怕你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和我说话。”
“宇文。”
我竟错怪了他,错怪了他对我的爱。
“回来?你,你打完仗了吗?”
他怎么会回来了?他不该在齐国吗?
“没有,我打不下去。翎快马送信,说母女平安。可是,你明明是下个月生的,怎么会平安?我就逼问了送信的人。我,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夫君,亦不是一个好皇帝。我托病回了长安,留下将士在那里杀敌。对不起。”
为了我,他竟然托病回了长安;为了我,他竟然做出了背弃军队的事;为了我,他付出的太多太多。
“兰儿,是不是赟儿他对你做过什么?”
抱着我,他问着。我想告诉他“是”,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是,我恨宇文赟,恨他对我的轻薄,恨他对我的羞辱,恨他差点害得我失去孩子……然而,我却不敢说。不是胆子的怯弱,而是因为他。
为了我,他托病而回,为君,他已失信于他的臣,他的将士。可若是因为我,再让他在这个档口上废除太子,亦或是杀了太子,那势必会遭来群臣的反对,那他的君威一定会降至冰点。
不,我不能说。我不能将着这件事原本地说出。
“是不是赟儿?”
他又问了一遍。
“宇文,我……”
“贺兰晴说见到你之前,看到了宇文赟从御花园慌张而出。那个逆子,他一定是对你做过什么?!”
贺兰晴?我记得是贺兰晴救了我。
“不,我只是和太子发生了些口角。”
“口角?”
“宇文,我有些累,想休息。”
“累?好好,兰儿,你躺下睡会儿,一会儿,我就让人把女儿送来。”
见我称累,宇文邕便未再追问下去,只是将着我轻轻地躺放在了榻上,小心摺被。其实,我虽很累,但却毫无睡意,因为我已经睡好了好久好久,睡得我的身除却乏依旧是乏。
“宇文,陪我好吗?”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虽无人告诉我,但是他的疲倦,做妻子的又怎会辨析不出?
我递过的眼神也许没有一丝柔情,然而浑浊无力的眸光是我对他唯一能传去的关切,他浅浅地笑着,靠在我的身旁,小小翼翼地睡下。
“兰儿,我不累。”
他不累,只是在这句“不累”后的一会儿,他便已阖上了双眸。紧张的心,担忧的心,忽而放了下来,久未入眠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我们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的女儿,可是此刻,我只想看着他好好地睡上一觉。
好静,好静。
两个时辰后,他醒了。
“兰儿,你饿吗?”
“不,不饿。”
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饥饿。
“今晚,我可以看着你,喂你用膳了。我去让人准备晚膳,我们三个人一起用膳好不好?”
“三个人?”
“傻兰儿,你忘了,我们现在有女儿了。”
“她还小,不能用膳。”
“呵呵。”
他傻傻地笑了笑,起身整着衣袍,离了榻。身影抹去前,他回首道:“兰儿,我去抱女儿。”
我躺的地方是静鸿阁,至于为何会在静鸿阁?我毫无记忆,只是在我痛到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迷蒙中的兰花,看到它,哪怕是模糊,却让我感着他,感着他的心,感着他的爱,感着他就在我的身旁。
孩子被他抱上了楼,从未想过一个男人会这般小心地抱着孩子。看着他绽放的笑靥,我的心亦流过一丝暖意。
“呵呵……,兰儿,给你看看。”
他递了过来,而我则小心地接了过去。小家伙并不老实,在父母双手交替的那刻,她竟动了起来。抱到身前,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她好可爱,眼睛和你一样是浅褐色的。”
“呃?我眼睛是浅褐的吗?”
他喃喃自语着,许是平时看的铜镜都是黄色的,他并未多加注意自己的双眸是何种颜色,而周围的人亦不会在他的面前多加评论,毕竟帝王之貌,即便再俊美,也只能是私底下议论的话题。被我一道破,反倒有了些羞赧。
“她长得好像你。”
“我怎么觉得像你?”正说着,孩子小手便在嘴边拨弄了一下,红红的唇瓣无邪地咧了开来。“呵,你看你看,她笑的时候,和你一样,傻傻的。”
我斜眸瞥他,而他似无看到我对他抛过的“怒火”,只是一个劲地朝着孩子看着,颀长手指不自觉地伸到孩子的小手上,让她软软的指节环住,
“你看,她抓住我了。好大的力气。”
小孩的力气又怎会大呢?只是他自己开心的成了一个孩子,晃动着指,不停地逗着她。
“宇文,你给她想过名字了吗?”
“名字?”忽而,他停住了手上的小动作,愣愣地看着我,“没,我还没想过。”
“那你记得想。”
他应了下来,转而继续逗起了小孩:“父皇那时候抚琴你还记得吗?以后等你大了,父皇教你抚琴,教你习字,教你骑马。”
如着当时胎教一般,他又开始了难得的唠叨,孩子还那般小,勿说是说话,就是将着目光停留在一处都很困难。
“兰儿,做我的皇后吧。”
“宇文,你为什么又提这件事?”
“兰儿,我们现在女儿都有了,难道你还不要名分吗?”
“我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兰儿,那以后孩子如何称呼你?”
“妈妈,孩子可以喊我妈妈。”
“什么?”
俊眉蹙了蹙,他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告诉我,他从来没有听过“妈妈”这种称呼。
“在一千五百年后,都是喊妈妈的,全世界几乎都如此吧。因为妈妈的口型容易发,小孩儿就容易学。”
“是吗?”他似懂非懂地轻碰着孩子的粉唇,低声喃喃着:“记得喊妈妈。”
给孩子取名的事,似乎成了他的头等大事,每天除却批阅奏折,他就开始翻阅各种典籍。几日下来,他便已写了一堆名字,供我而选。望着层层而堆的纸,我感到了他对孩子的贴心,然而,我的心却隐隐地觉着一丝不祥。
“怎么了?你都不满意吗?没关系,我再想。”
“不,不是。宇文,我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