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身为上海滩风云人物的黄金荣虽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横捭阖无所不能,但是唯独在女人问题上屡次栽了跟头。
黄金荣人虽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喜爱漂亮的女人。后来娶了林桂生,迫于老婆的凶悍,隐忍了几年,只敢偷偷地拈花惹草,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后来,随着自己实力的逐渐膨胀以及林桂生的人老色衰,黄金荣的春心越来越不可按捺。他又开始变得没有顾忌,常常出入烟柳之地,而且将视线投向了上海滩当红的女明星。
一天,黄金荣因为生意上赔了,正闷闷不乐,坐在黄公馆院子里的太师椅上,乘凉消气。
这天的天气说来也怪,本来应是秋高气爽之际,此时却是空气窒闷,让人烦躁。天上一丝风也没有,黄金荣烦乱地用手摇着蒲扇,脸上的汗珠一个劲儿地往下淌。黄金荣这凉没乘到,心中的郁闷倒分外剧烈起来。
“妈的!什么鬼天气!”黄金荣骂道。
正在这时,从外边办事的杜月笙回来向黄金荣汇报工作。杜月笙一见黄金荣耷拉着脑袋斜靠在太师椅上,一双浮肿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天空,嘴里还不时地喘着粗气,知道黄金荣心里正生着闷气,赶忙走上前来劝慰。
“师父,为何今日心中这么不高兴?有什么烦心事,说来让月生帮师父解决吧。”杜月笙小心地问道。
“哦,是月生啊。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最近租界里又多了几个不老实的主,开了几家烟馆。一查后台,是公共租界那边的,不好办啊!”黄金荣叹了口气。
“哦,这个好办,今天月生回去就带着兄弟们把那几个馆子砸了,师父到时带队过去,寻个理由将烟馆封了,干净了事。”
“唉,没那么简单,还是让我再想想办法吧。”黄金荣无可奈何地说。
杜月笙感觉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不再追问。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杜月笙摸到了口袋中新买到的一盒香烟,便心中一乐,计上心来。
杜月笙将口袋中的香烟拿出来,毕恭毕敬地送到黄金荣面前,笑着说:“师父,今日月生在街上溜达,忽然见到一个物件,很是喜欢,特买回来给师父一看。”
黄金荣听闻,转过头去,只见杜月笙手中有一个精致的烟盒,上写着“美丽牌香烟”五个字,最让黄金荣眼前一亮的是,烟盒上有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位年轻女子,水衣水袖,似霓虹绕身,婀娜身段,若仙女下凡。黄金荣一把抓过烟盒,对着画中的人仔细端详起来。
一看黄金荣入迷的样子,杜月笙心中窃喜。“黄金荣果然是个好色之徒。”杜月笙心中暗道。
“月生,这个,这个女人是谁啊?”黄金荣痴痴地向杜月笙问道。
“这个人就是红遍上海滩的名伶吕美玉。”杜月笙赶紧答道。
“哦,是她呀……”黄金荣嘴里喃喃地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画像半点。
吕美玉是上海京剧界名角吕月樵的女儿。吕月樵在世时,既能唱文,也能唱武,技艺超群。一次,在天津演《目莲僧救母》时,他从两米多高的布城上翻落下来,摔成重伤,后因伤势严重,不治身亡。吕月樵死后,全家失去了经济来源,只剩下妻子王修义带着女儿吕美玉及小儿子,生活得非常困难。
为了养家糊口,吕美玉17岁就进了戏班,跑龙套、演配角。虽然生活艰辛,但是吕美玉并没有放弃,而是刻苦学戏,练身段、练唱腔,渐渐也崭露头角。后来有一次,戏班主角张文艳因嫌钱少临时退班,吕美玉被总管临时推上台救场,不料一举成名,成为了上海滩知名度颇高的女明星。
吕美玉现在已经出落得风姿绰约,变成了一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代佳人。黄金荣自从发现了她的美貌,便产生了爱慕之情,一心想娶来做小妾,将其占为己有。为此,黄金荣不惜血本,将吕美玉请到了自己的戏院来唱戏。只要有吕美玉的戏,黄金荣场场必到,给吕美玉捧场喝彩,一博美女的芳心。
因为吕美玉是名伶,黄金荣不想通过强抢的方式来夺此之美,想到自己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亨,又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还有数不清的门徒喽啰,可谓是即有权又有势,黄金荣决定用自己的行动让吕美玉主动投怀送抱。
可是吕美玉性情高傲,看不上黄金荣这个麻脸胖子,面对黄金荣的屡屡示好,表现得不冷不热。这下可急坏了黄金荣,没有办法,他决定亲自上门,向吕家提亲。
这天,黄金荣带着礼物,独自来到吕美玉家。一进门,吕美玉的母亲王修义看到来的是上海滩的大亨黄金荣,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让了进来,好菜好饭地款待黄金荣。
黄金荣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大吃大喝。几杯酒下肚,借着酒兴,黄金荣试探着问道:“吕夫人,令爱现今可有婚嫁啊?”
黄金荣这么一问,王修义先是愣了一愣,但是因为面前的这位是上海滩的大亨,王修义不敢欺骗,照实说道:“小女现在还小,尚未婚嫁。”
“哦,好,哈哈……”黄金荣红着脸,乐呵呵地,“令爱如此漂亮,不如黄某做个人情,帮令爱寻一个如意郎君如何?”
王修义这下明白了黄金荣此行的目的,是要讨自己的女儿去做小老婆。王修义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掉进黄金荣这个火坑,不肯答应,但是又不能当面回绝黄金荣,便面露难色地说:“黄老板,此事关系重大,应当问问小女意见如何。不巧小女这几日不在家,等她回来之后,我再问问小女的意见吧。”
黄金荣也不想强迫,只好连声说:“好好,待令爱回来之后,黄某再来。”
过了几日,黄金荣又来到吕美玉家,询问婚事如何。王修义推脱说,她已经问过女儿,女儿说自己还小,想过几年再谈。黄金荣又碰了钉子,但是他并不死心,而是一方面经常去王修义那里,死磨硬泡,另一方面更加卖力地讨好吕美玉,以求她回心转意。
正当黄金荣费尽心机追求吕美玉之时,忽然“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开始与黄金荣争夺起吕美玉。此人正是法租界另一炙手可热的人物——魏廷荣。
魏廷荣,法租界公董局的华董,他曾创办法租界华人商团即“中华义勇团”,自己担任司令,深得法国人喜欢。每年的7月14日是法国国庆日,他都要带领商团队伍上街游行庆祝。魏廷荣不仅有权,而且有钱,他做房地产生意,经济实力日益雄厚,占有着徐家汇一带2/3的土地。另外魏廷荣还是天主教的虔诚信徒,每做礼拜必不敢误,得到了天主教徒们的拥护。魏廷荣的势力庞大,连黄金荣也不敢小觑。
魏廷荣过40岁大寿时,决定好好庆祝一番,除了大办宴席,广邀社会名流到府上做客外,还邀请上海的京剧名角进宅内演戏。黄金荣很想结交这位权贵,看到这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于是便派遣自己的戏班到魏府去唱戏,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黄金荣连吕美玉这样的名角也请了过去,给魏廷荣助兴。哪知黄金荣这一决定却给自己平添了麻烦。
宴会那天,吕美玉倾力表演,精彩的演出倾倒了府内所有的看戏者,掌声、喝彩声接连不断。而魏廷荣也一眼相中了吕美玉这个美若天仙的名角。他私下打听,了解到吕美玉至今还未出嫁,于是便有意娶其为妾。而吕美玉正是黄金荣请来的,所以魏廷荣便想请黄金荣做媒,从中撮合。
宴会不久,魏廷荣便写信将黄金荣邀到府上,说跟黄金荣有要事相商。黄金荣一看魏廷荣叫自己去魏府商谈要事,心中窃喜,估摸着前几日寿宴上的投入终于有了回报,便兴冲冲地到了魏廷荣家。
“黄老板,多谢大驾光临呀!”魏廷荣客气地将黄金荣让到了屋里。
“哪里哪里,一点心意而已。以后还指望魏老板多多帮助呀。”黄金荣讪笑着说。
“一定一定!”魏廷荣也客气地回应道。
“今日魏老板叫黄某来,不知所为何事啊?”黄金荣正美滋滋地等着跟魏廷荣谈生意,哪知魏廷荣一张口,黄金荣就觉得仿佛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黄老板班子里边的名角吕美玉,魏某想纳为小妾,还望黄老板从中撮合。”魏廷荣陪着笑脸请求道。
黄金荣心里拔凉拔凉的,但他心里的恼恨却无法流露出来。他既不能得罪这位大人物,也不情愿把自己的意中人拱手送给别人。只好口头上答应帮忙,内心里却盘算如何毁坏这门亲事。
“魏老板,原来是这件事呀。如此小事,包在黄某身上啦。”黄金荣拍着胸脯说道,心里早已将魏廷荣骂了个狗血喷头。
“黄老板真是成人之美啊,魏某万分感谢。事成之后,魏某定当亲至黄府拜谢。”魏廷荣感激万分,哪知黄金荣早已恨得牙痒痒。
其实在纳妾吕美玉这件事上,黄金荣与魏廷荣相比没有一点儿优势。黄金荣肥头大耳,一脸的麻皮,说话粗鲁,里外都是一副老流氓样子;魏廷荣则是西装革履,风流潇洒,还是堂堂的法兰西留学生。他的丈人又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买办巨商朱葆三。这种情况下,吕美玉肯定倾向于魏廷荣。
黄金荣想来想去,不知该怎么办,因为既得罪不起魏廷荣,又不想让吕美玉旁落。这时,杜月笙给黄金荣出了个主意:黄金荣说服王修义,让她同意将吕美玉嫁于自己。然后黄金荣假意去王修义处代魏廷荣做媒,王修义拒绝魏廷荣这门亲事。这样黄金荣就可以回绝魏廷荣,又不用得罪魏廷荣。
黄金荣觉得此计甚好,便兴冲冲地来到吕美玉家。哪知一开口,吕美玉母女俩却一致决定与魏廷荣的婚事,这让黄金荣万分惊诧。黄金荣看到纳吕美玉为小妾的想法成为了泡影,痛心之余,又想到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索性真的代魏廷荣向吕美玉说媒,而吕美玉巴不得攀上这门亲,也高兴地答应。
第二天,黄金荣来到魏廷荣家,向他道喜。魏廷荣满心高兴,连连道谢。不出几日,魏廷荣便将吕美玉娶入府中,纳为小妾。
黄、魏之间争夺吕美玉的斗争,最终以魏廷荣的胜利而告结束。吕美玉进了魏家后,向魏廷荣谈起了黄金荣曾经向自己提亲的行为,魏廷荣这才知道黄金荣与自己是“情敌”。他怕受了这番气的黄金荣要拿自己开刀,便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魏廷荣动用自己的关系,不但在报纸上频频攻击黄金荣等一伙人开烟设赌、招摇撞骗的违法行为,还向法国外交部控告黄金荣勾结黑社会,与他们狼狈为奸、鱼肉百姓的丑事,租界当局为此狠狠教训了黄金荣一番。
经过这番羞辱,黄金荣分外愤怒,他找来了杜月笙、张啸林商量对策,决定将魏廷荣绑架,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哪知魏廷荣生性谨慎,而且有着一众的保镖,黄金荣的绑架行动以失败告终。
黄金荣知道现在奈何不了魏廷荣,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黄金荣这口气始终记在心中。10年后,1929年7月24日,上海滩上又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事情,这就是上海滩大绑票案,被绑之人正是当时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头面人物魏廷荣。黄金荣终于在10年之后出了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