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所结交的当时权贵,既有闻人流氓,也有朝廷大员、革命党人,而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大总统黎元洪了。
黎元洪,字宋卿,湖北黄陂人。1883年考入北洋水师学堂,后参加了1894年中日甲午海战。1905年,因为战功,黎元洪任湖北常备军第二镇第三协统领官,后任陆军第二十一混成协统领。“武昌起义”爆发后被革命党人强迫推举为湖北都督,1912年被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任命为副总统。袁世凯死后,接替其成为中华民国大总统。
成为大总统的黎元洪并无实权,因而受到了当时担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的段祺瑞的排挤,被后世称之为“府院之争”。这一争斗最终导致了1917年的张勋复辟,将黎元洪赶出了北京城,并且拥戴清废帝溥仪重新登基。张勋的复辟闹剧仅仅维持了12天便草草收场,段祺瑞带兵重又占据京城,回到了国务总理和陆军总长的职位上,而且声威变得更高。掌握实权的段祺瑞企图拒绝恢复《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和国会,遭到了民主革命人士的强烈反对,于是便爆发了护法运动。
护法运动最后的失败引发了北洋军阀内部各个派系之间的争斗,随后便爆发了一系列的军阀混战,1920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随后又爆发了直奉战争,应获胜的直系军阀的邀请,黎元洪再次出任大总统一职。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黎元洪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个“光杆总统”,无力与直系军阀相抗衡。1923年的6月,黎元洪就在直系军阀的逼迫之下,第二次下野。
黎元洪被逼下野后,心中对直系军阀愤愤不平,因此到天津之后立即通电各界,积极从事反对直系的政治活动,企图能够重归大位。这一号召得到了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失败的张作霖、被直系军阀赶走的段祺瑞以及在广州向曹锟政府发难的孙中山的响应,他们组成了反对直系军阀的三角同盟,准备在上海召开国会。1923年7月中旬,200多位议员齐聚上海,积极筹备组建新的政府,于是黎元洪来到了上海。
黎元洪的身份其实是很尴尬的,一方面他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可谓风光无限;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下了野的大总统,并无实权。这样尴尬的身份让上海的众多闻人大亨在对待黎元洪的态度上举棋不定。为了攀附这个权贵,就要风风光光地招待这位下了野的大总统,而正是因为他已经下野,没有必要冒着与北京的执政者交恶的风险再去讨好黎元洪。
正当别的人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黎元洪时,黄金荣已经早早下了决定:攀附这一权贵,在上海礼遇黎元洪。因为黄金荣知道,像黎元洪这样的名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到。于是,在黎元洪还没动身前往上海之时,黄金荣便派出亲信与黎元洪接洽,表示欢迎黎元洪来沪,并且提供黎元洪来沪的食宿招待以及安全保卫。这种热情的态度让黎元洪这个下了野的总统感激不已。
9月11日,黎元洪携夫人来到上海。为了表示欢迎与重视,黄金荣特意安排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彩旗飘扬,鼓乐喧天,气氛非常隆重。为了保卫现场的安全,黄金荣派出了大批的巡捕和军警,对现场实行戒严,禁止与欢迎无关的人靠近一步,还派了一些便衣们混在人群中暗中保护。
为了让黎元洪住得舒服,黄金荣特意将新购置的杜美路26号小别墅让给黎元洪一家居住。同时,黄金荣还派出了安南巡捕,日夜在黎元洪的住所外站岗巡逻,甚至连张啸林也被黄金荣派去做起了黎元洪的贴身警卫,不管黎元洪何时到何地去活动,他都必须时时刻刻地跟随身边,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黎元洪安置妥当,黄金荣便带着厚礼赶紧前去拜会这位下野的大总统。
一进门,不待黎元洪说话,黄金荣便满脸堆笑地说道:“大总统亲临视察,金荣深感荣幸!金荣定不忘大总统的厚爱,为大总统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黎元洪自从来上海就感受到黄金荣所给予的厚遇,此时也是分外激动,他客气地说道:“黄老板,这次宋卿前来,多有叨扰。承蒙黄老板的礼遇,宋卿深感欣慰。这里是黎某的一些心意,望黄老板笑纳。”
说着,黎元洪从箱子中取出一件挂满勋章的陆军上将礼服,赐予黄金荣。
黄金荣一看初次见面,大总统就送给自己如此珍贵的礼物,心中一阵狂喜,高兴地接过衣服,一拱手:“多谢大总统赏赐!”为了显示大总统对自己的恩宠,黄金荣不避旁人,当面将礼服穿在自己身上,以示感谢。
黄金荣接完陆军上将礼服之后,黎元洪的夫人又说道:“黄老板,感谢你招待宋卿,我也有些心意,聊表谢意,请黄老板笑纳。”
没想到大总统夫妇都会给自己礼物,黄金荣喜出望外,赶紧俯身去接,只见黎元洪的夫人端出一柄慈禧太后曾经使用过的镶金烟枪和一副嵌宝烟盘,恭敬地交给了黄金荣。黄金荣赶紧满脸堆笑地双手接着,连连道谢。
为了感谢杜月笙对自己的帮助,黎元洪也表示了谢意,他命写得一手好字的饶汉祥当场题写了对联一副,赠与杜月笙。对联上写道:“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尺五天。”把杜月笙比作了战国时的春申君,意味其礼贤下士,虚怀若谷。当然,送给了黄金荣徒弟墨宝,黎元洪对于身为师父的黄金荣也不能偏薄,也命饶汉祥书写一个斗大的“福”字,送给黄金荣。
黄金荣、杜月笙接到这两副珍宝,欢喜得不得了,连连道谢,赞颂大总统的热情与厚爱,纷纷许诺道:“大总统只要一声令下,在下一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黎元洪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受到了黎元洪厚爱的黄金荣百般讨好这位大总统,竭力安排好黎元洪的饮食。他想尽办法搜罗各种山珍海味,多种新鲜水果。为了能让黎元洪吃到可口的饭菜,黄金荣还特意聘请了技术高超的厨师,亨饪制作宫廷菜肴。三天一小筵,五日一大宴,尽量使大总统欢心。
为了不让大总统生活无聊,黄金荣经常带着黎元洪去戏馆看戏。黄金荣精心安排曲目,还花大力气请了上海滩当红的名角儿吕美玉、李桂芳、张文艳和王芸芳等上演拿手曲目。每当黎元洪要来看戏时,黄金荣就将戏院包场,让黎元洪可以不受干扰地一个人欣赏。同时黄金荣也派人重新布置了包厢,将其装扮得雍容华贵,他还专门向木器店租了四个大红木龙椅,以示隆重豪华。为了黎元洪的安全,黄金荣还派出了大批的手下,在戏院四周站岗放哨,不许任何人前来骚扰。
黎元洪在上海逗留期间,广泛拜访了如章太炎、唐绍仪、李烈钧等旅沪名流,同时酝酿在上海组织政府,直接与北京抗衡。但张作霖和直接控制上海的卢永祥等反对黎元洪在上海组织政府,各派国会议员也自有打算,甚至不准这个下台总统旁听议员开会。这种情况下,黎元洪心灰意冷,决定黯然离去。
出行这天,黄金荣特地赶来送行,他派遣手下人将整个码头区域进行了封锁,生怕出现意外。为了营造欢送的氛围,黄金荣请来了鼓乐队,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黄金荣走到神情黯然的黎元洪面前,一拱手,略带歉意地说道:“大总统此次来上海,金荣有所照顾不周,万望大总统原谅。”说着就要跪下谢罪。
黎元洪本来就很感激黄金荣如此隆重的接待,看到黄金荣现在还是这么地尊敬和厚待自己,心中也是非常地激动。对比上海滩那些趋炎附势的人,黎元洪觉得黄金荣是一个真正讲义气的人。看到黄金荣要下跪,黎元洪赶紧走上去,拦住黄金荣,感激地说道:“黎某此次受迫来到上海,多亏黄老板的厚待,生活甚是舒惬。京城所受之怨气,在黄老板处一扫而空。国家有黄老板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实属万幸。黎某虽居野下,但仍思报国。此次南下正是为申国之大义而来。黄老板之举,黎某谨记于心,他日龙腾之日,定当悉心报答。”
黎元洪说着,眼中已满是感激。
黄金荣听完黎元洪深情的告白,心中也是感动,但更大的是欢喜。因为他已经牢牢俘获了这位“下野”大总统的心,以后一旦黎元洪重新得势,自己又会多了一座坚实的靠山,这绝对是一桩好买卖。
这次招待黎元洪,黎元洪与黄金荣各得其所。黎元洪正处政治生涯的挫折时期,南下上海以图联络南方,实现东山再起。而黄金荣礼遇黎元洪,虽然花费了不少心血和钱财,但是却获得了黎元洪这个政治资本。他凭着一个租界警官的身份,参与接待一个刚刚下野的总统,可谓史无前例,由此赢得各方的瞩目,为今后又铺下一条坚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