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失望, 当然失望,可楚音也有点高兴。
妯娌间的事儿,陆景灼本不必在意, 可他完全记住了她的话。
上次当众抱她, 这回又当众牵手,对他来说都不容易。
楚音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陆景辰携妻子上前躬身行一礼, 而后目光落在楚音身上:“之前两年大嫂都在青州,这回在京城, 我们一家算是第一次齐齐整整地过中秋, ”又看向侄儿侄女,“珝儿,珍儿一阵子不见,长高不少呢。”
在文殊寺住过一阵,两个孩子记得他们, 不用双亲叮嘱就齐声道:“见过二叔二婶!”
说话奶声奶气, 生得又可爱, 也怪不得妻子如此嫉妒。
陆景辰当然知道唐飞燕是嫉妒了, 不然岂会说孩子吵闹, 她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入了魔障, 非得也急着生一个,好在回京后她让娘家想法子, 那边送来一副偏方,她服用后总算消停。
当着他们的面,陆景灼居然还牵着楚音的手。
唐飞燕再次被震惊了。
这太子就那么喜欢楚音吗?她往前怎么一点都看不出?
真是眼瘸了, 竟然还用他们夫妻间的恩爱去刺激楚音。
丢脸丢到家。
还有督察农事的事儿,就她去不了。
她确实得韬光养晦, 收敛收敛,怀上孩子再说,唐飞燕冲楚音笑笑:“一会我跟大嫂一起拜月。”
楚音当然不会拒绝:“好。”
杵在门口说话没必要,陆景灼道:“先进去拜见母后吧,”牵着楚音往前,一边吩咐小豆跟七娘,“你们抱孩子。”
他的手竟未松开。
力度也没变,稳稳得握着她。
照理已经被唐飞燕看见,是该停止了,他怎么……
楚音疑惑地抬起头。
仍是那副毫无表情的脸,分不出喜怒,她根本不知他在想什么。
难道他觉得证明得还不够?要让唐飞燕再多看一会儿?
她忽然想笑。
如果是的话,他对此事也看得过于认真了。
其实唐飞燕没那么傻,上回见过他抱了自己后,早就放弃用这一招了,陆景灼身为男子,大概是不太理解女子间的这些事情。
可他仍愿意这么去做。
楚音不免有些暖意,手指悄悄在他掌心动了动。
他自然感觉得到,还想起了那日她主动来牵他,挠他的事。
有种莫名的情绪袭来,他无法形容。
只是不想松开手。
身后两个孩子在看沿路的花灯,叫道:“好多,好亮呀!”
院内像白昼一样。
楚音朝前看一眼,忽然道:“殿下,你之前说这里过中秋像家宴一样,家宴不会有伶人吧?”
陆景灼也发现了身着彩衣的伶人,其中已有女子开始吹笛。
悠悠扬扬,正是一曲《秋湖月》。
“此前确实没有,今年父皇可能是想热闹一下。”
但印象里,前世的中秋总是过得平平常常的,并不会安排伶人,看来公爹最近心情不错,不过明年的端午,公爹倒是不止在宫内宴请群臣,还观年轻武将射柳,打马球。
思忖间,已走到殿门口。
陆景灼终于将手松开。
伶人们见到太子与太子妃,纷纷跪下行礼。
陆景睿迎出来,拱手笑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居然一起到了!”吩咐伶人,“先换一曲《花好月圆》吧,这个时候正合适听。”
寓意夫妻和美圆满,不得不说,他是真机灵,楚音叫小豆跟七娘把两个孩子放下来:“去见过三叔。”
此时,宝成公主携江玉媛也到了宫里。
江玉媛低声道:“您每回都带着我,也不知圣上会不会厌烦,还有皇后娘娘,三位表哥……”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谁会厌烦你?兄长知道我把你当女儿,不然也不会同意,其他人,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多一双筷子,何况,你嘴巴这么甜,哪个会厌烦你?”宝成公主扬一扬衣袖,“上回我皇嫂都愿意留你在坤宁宫养病了,你担心什么?走吧!”
她原本还想带丈夫和儿子来,可这宴席设在内宫,到底不合适。
至于她为何要跟兄长过节,当然是想一直维持好他们兄妹间的感情了,这样宣宁侯府才能永享富贵嘛。
而江玉媛刚才并不是胡乱担心,她上回中途拦截陆景灼,怕陆景灼厌烦她。
她跟堂叔又还没找到法子,是以有些忐忑。
二人很快便到坤宁宫。
众人正围着姜皇后说话,姜皇后又喂两个孩子吃松仁月饼,时时有笑声传来。
“嫂嫂!”宝成公主大步走入。
丈夫提过她要来的事,姜皇后并不意外。
宝成公主拉着江玉媛上前给姜皇后行礼:“这孩子之前打搅您好些天,心里愧疚呢,刚才还说,生怕您厌烦她,我说,您心性宽广,她多虑了。”
她还真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要不然在青州时也不会为丈夫寻死觅活。
不过是死心了才如此。
姜皇后道:“一点小事别记在心里,过来坐罢。”
江玉媛当然还不能坐,得先给三位表哥行礼,还有太子妃,晋王妃。
只是对上陆景灼那双眼眸时,她平时叫得很甜的“表哥”叫不出来了。
看来她猜得没错,陆景灼已经识破她的意图,表情分外的冷,可明明是他无情在先,弄伤她的手,说到底,她也没做成什么事,一切都未发生,也不知陆景灼怎的就真的厌烦她了。
江玉媛决定先以退为进,消减陆景灼的戒备,便平淡地叫了声“表哥”,转而看向楚音。
楚音肯定一无所知。
陆景灼这样的性子,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告知自己的妻子。
江玉媛的声音又变得甜甜的:“太子妃,等会我同您,还有晋王妃一起拜月吧?有你们两位仙子一般的人在,恐怕许愿都更容易成真。”
楚音早就习惯她的手段,微微一笑:“我是没什么,你再问问弟妹。”
唐飞燕是侯府嫡女,生性娇纵,向来是不太瞧得起江玉媛的,要不是因为宝成公主,她绝对不会搭理:“江姑娘都这么夸我们了,还能拒绝?”又笑,“其实是三位仙子吧?话说,你生得这般模样,怎地还未定亲?应该有好些公子抢着求娶才是啊!”
那些家族跟她一样,都会看宝成公主几分脸面的。
江玉媛羞红了脸,低声道:“哪里有什么求娶的公子……我可配不上他们。”
听听这话,唐飞燕扑哧一笑:“大嫂,你看看,居然有这么谦虚的小姑娘。”
“是啊,你别妄自菲薄,我看京城鲜少有公子配得上你才对。”楚音心想,在江玉媛眼里,其实整个京城也只有陆景灼配得上她。
听楚音居然夸江玉媛,陆景睿颇为好笑,这大嫂原来挺天真,居然没看出来江玉媛要做大哥的侧室。
她怎么没有一点眼力……
不对,她此前一直在青州,对江玉媛不熟,看不出也正常,而且江玉媛用中暑的借口留在宫里时,大嫂又出宫去了,自然不知江玉媛会出招勾搭大哥。
他要不要提醒呢?看在她送菱角的份上?
好像不太妥当。
反正江玉媛也不会得逞的。
陆景睿决定在旁看戏。
建兴帝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姜皇后见人来齐了,便命宫女们摆饭。
殿内宫灯高照,香气袅袅,鲜花环绕,菜肴精美。
伶人们载歌载舞,弄竹弹丝。
建兴帝兴致昂扬,与孩子们谈笑风生,时不时赏下酒喝。
男子喝烈酒,女子喝桂花酒。
这宫里的桂花酒颇为独特,色泽金黄,甜中带酸,余香悠长,楚音前世第一次喝时,就感觉有点像果子酒中加了桂花,很容易入口。
她挺喜欢喝,也隔了许久时间没喝了。
等宴席过后,建兴帝领着一众人出殿赏月时,她才感觉脚步略有些虚浮。
陆景灼瞥一眼她的脸颊:“没醉吧?”
“我像醉了吗?”楚音问,她知道自己没醉,顶多有些酒意。
“我不知,但你脸红了。”
楚音伸手摸一摸,是有些烫,她看向陆景灼:“殿下的脸不红。”
“我耐酒。”
“你平时都不喝。”
“嗯,但喝了也不会醉。”不知为什么,他始终很清醒。
印象里,确实是这样,前世她也很少见他喝酒,就是逢年过节陪着公爹喝一点,后来公爹驾崩后,他就再没喝过了,哪怕在她死后,他也没有借酒消愁。
在那八年里,他从没有放下过政事,也没有犯过错。
他只是在夜里一个人承受痛苦。
楚音瞧着这张脸,鼻尖忽然有些酸酸的。
见她盯着自己,陆景灼道:“作甚?”
“我突然很想……”楚音缓缓眨了眨眼,“很想殿下。”她不能撒娇,但装作醉了总行了吧,他怪不到她的头上,只能怪这个酒。
陆景灼:“……”
“你一点都不知,”她埋怨道,“你什么都不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们两世的事。
“……”
这是醉了吧?
不然她怎么可能还撒娇?她已经改掉很久。
陆景灼道:“下回别喝这么多了。”
“我没喝多少呢,真的醉了吗?”楚音装傻,含糊地道,“我就是突然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就在她眼前,她想什么呢?
喝醉酒的人说起话来真是乱七八糟。
但他还是回应:“我知道了。”
“你听懂了?”她拉住他衣袖,“真的吗?”
“嗯。”
不就是想他吗?
有什么听不懂的……
楚音微微一笑,将头靠在他肩膀:“我会等你的。”
等他喜欢上她。
“……”
这句话他听不懂。
“我就这么睡一会,殿下别动,给我靠一下,一会酒就醒了。”大家都在三三两两的赏月,他们这样也没什么。
要酒醒难道不该喝醒酒茶吗?
但陆景灼没推开她。
她低声笑,娇娇地道:“殿下真好。”
那蜜糖一样的声音流入耳,他浑身又有些燥热起来。
许久不曾这样。
她一撒娇,他就忍不住。
陆景灼垂眸看着她嫣红的脸颊,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相依相偎,如胶似漆,江玉媛炉火中烧,险些把嘴唇咬破,但又不好去打搅,便对宝成公主道:“堂婶,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去拜月了?不早了呢。”她们等会还要回宣宁侯府的。
宝成公主也没注意那边什么情况,她正跟兄长说着幼时过中秋的趣事,见侄女儿提醒,就扬声道:“阿音,飞燕,快带着玉媛去拜月吧,晚了,月神得歇息了。”
楚音闻言抬起头,站直了身子。
陆景灼问:“你能去吗?”
撒娇终有时,总不能一直装醉的。
楚音道:“多谢殿下关心,妾身现在清醒了。”
陆景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