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鸾靠近祁南,递给他一样东西,用素蓝手帕包着,鼓鼓囊囊,浑圆,看不出是什么。
“送给你的。”离鸾眉眼含笑,“他们说让我进宫一趟,我想着圣上常年待在宫里,肯定没尝过山野的小果,我就给你带了几颗。”
手帕打开,几颗红艳艳的果子呈现出来。
“能吃吗?”祁南故意哄逗她。
离鸾道:“当然能吃,这些果子都有治病的功效,还能延年益寿。圣上要是嫌弃,那我就自己吃了。”
离鸾也像个小女孩儿似的哄逗祁南。
祁南接过果子,叹道:“朕一生收到过很多女人送的东西,各式各样,却从来没有一样东西像你送的这般和我心意。”
离鸾委屈巴巴地:“既然合心意,圣上怎么还嫌弃?”
祁南笑了,“朕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刚才是哄你玩呢。”
祁南感觉浑身又开始刺痒,便问离鸾:“你真会治毒疮病?”
离鸾道:我自幼在山里长大,每日与野果草药为伴,什么药治什么病再清楚不过,毒疮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那你过来给朕看看。”祁南道。
离鸾走向祁南,二人之间只隔了一步之遥,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殿内安静,气氛渐渐有些不同寻常。
祁南见离鸾俏颊微红,问道:“莫非有难为之处?”
离鸾羞涩道:“需要圣上宽衣。”
祁南微皱起眉头,冷声问:“你刚才给包公公他们看病也是让他们褪去了衣裳?”
离鸾又羞又委屈,眼泪汪汪,道:“圣上冤枉人,我只是看了看他们手上的毒疮就用药了。您是九五之尊,我不能像给他们看病一样草率,所以才让圣上褪下衣裳细细检查。圣上若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祁南哄她:“朕不是不愿意,只是怕你单纯,被他们给骗了。还好没有,要是真有什么事,朕非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离鸾的手指轻轻触碰祁南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酥痒透过皮肉直传到他的心里,又从心里散开溢遍全身,仿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
离鸾道:“圣上上次伤得不轻,虽然都已经好了,却不能与包公公他们用同样的药,否则药性相冲,后果不堪设想。”
祁南微怔地看着离鸾。
离鸾为祁南穿上衣裳,道:“还好我看了看,要是不看,只怕问题大了。”
祁南正看离鸾看得出神,离鸾抬眼微微一笑:“圣上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信,朕信。”
祁南凝望着离鸾良久,离鸾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祁南忽然道:“你先别走。”
离鸾诧异地看着祁南。
“朕如果留你在宫中长住,你可愿意?”祁南问。
长住?
这不是离鸾要的结果,离鸾想要的是封后。
离鸾笑笑:“圣上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在山野里待惯了,哪懂宫里的规矩。以后若是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圣上再叫人来差遣我就好。”
离鸾笑得甜,连眼里都是满满的灿烂,她神秘道:“下次我还给你带果子。”
离鸾出宫了,祁南若有所失。
他承认自己喜欢上了离鸾,可是,要把她纳为妃嫔似乎不合礼数。但是,让她在宫中长住是最好的办法,既可日日夜夜都见到她,又不用担心于礼不合。
没想到他的主意被她给否了。
入夜,祁南大动肝火,也是因为离鸾的事。
离鸾出宫的时候,无邢乔装打扮一番将她送出宫外,出宫良久未见归来。
孤男寡女,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祁南认为无邢是动了他的女人,所以罚无邢多爬了几圈,直到无邢一步也爬不动了,才让他停下。
细想来,离鸾那样的女子难免让人心动,并且,祁南从未对外宣称自己对离鸾的心意。无邢的所作所为,要是摆上桌面来说,理亏的反倒时他这个皇帝。
祁南思前想后,让无邢滚了。
祁南叫来包公公,让他盯紧无邢。
无邢要做皇帝的替死鬼时,就以祁南的面容示人,替他办事,替他出宫。但如果祁南不需要,而他自己又有不得不做的事时,就需要到包公公那儿做个登记,再以他本来的面容示人。
无邢本来的面容很俊朗,棱角分明,眉眼动人。
包公公告诉祁南,无邢与离鸾在狩猎的山里相见,二人虽未有半分越矩,却非常信任依赖,感情一日好过一日。
祁南做不住了,认为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但是,政务一忙,祁南就没往这头想了,加上那些日子,有三位大臣把自家女子送入宫中陪伴祁南,各个才艺绝佳,很会哄人。
再后来,包公公在宫门口突然倒地身亡的消息传到了祁南的耳朵里,最先蹦出祁南脑海里的想法是无邢在杀人灭口。
又后来,祁南听说无邢要悄悄娶离鸾为妻。
祁南怒了, 把无邢叫到殿中,可是,就在祁南跟前,无邢倒地气绝,毫无征兆。与包公公的死相一模一样。
离鸾主动求见祁南,一见祁南就哭得梨花带雨。
祁南不许离鸾哭,并当场封她为妃,送入后宫。
离鸾入后宫没几日,宠爱最甚的几位妃嫔相继得了皮肤症,或长疮流脓,或满脸疙瘩,就算盖上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
而离鸾,却因为一如既往的明媚灿烂,以及如玉的容貌得到了祁南的宠爱。
离鸾的计划,终于踏在无邢的尸身上成功了第一步。
离鸾以为自己会一直顺利下去,直到她听说陵州城的毒疮症被人治好了。
离鸾不信,怎会有人能治好她带来的恶病?
终于她忍不住,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天尚未放亮时,去了陵州城。
离鸾的车架刚出宫门,就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很眼熟。
宫里的人都知道离鸾是皇帝新宠,对她很是恭敬,若是遇上,远远地就要停脚行礼。可是眼前马车却没有这么做,只顾停下,只顾忙活自己的事。
离鸾问随行内侍:“是谁这般无礼?”
内侍回道:“是陵州城司判大人的马车。”
“季舒玄?”离鸾心中一紧。
“他来找圣上做什么?”离鸾有些不安。
内侍回答:“宫中出现命案,斩影门新任大司判无法断案,圣上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陵州城的季司判请来为好。”
离鸾不屑,“季司判?他是比别人多长了一个脑袋还是怎么着?”
见内侍不说话,离鸾兴致全无,怒道:“还不快走?”
离鸾提到了季舒玄,玲珰也提到了离鸾。
玲珰从帷幔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离鸾,感叹:“没想到短短数月,她就飞上枝头变了凤凰,成了你们祈天国的王妃。”
玲珰盯着季舒玄,略有不悦:“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看到美貌的女子就失了心神,全凭别人牵着鼻子走?”
季舒玄不动声色地驳她:“你说别人的时候其实没必要把我也捎上。”
季舒玄担心玲珰继续说下去,道:“你倒不如想想最近发生的案子。”
玲珰指了指离鸾离开的方向,问道:“你说——会不会跟她有关系?”
玲珰的手指就快戳中季舒玄的鼻子了,季舒玄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从鼻前挪开。
季舒玄道:“单是怀疑不能破案,重要的是找到证据证明。”
玲珰顿时沮丧起来:“这个离鸾真是不简单,杀人时分明留下了线索,却就是让人抓不住把柄。”
玲珰眼中忽然闪烁起光芒,她道:“其实我们也不必向那个昏君证明这些人都是离鸾杀的,我们只需要阻止离鸾继续害人不就行了?”
玲珰见季舒玄不说话,摸不准他的意思,又道:“证明何为真相确实重要,但如果为了证明真相就不得不耽搁大把时间,枉费更多无辜者的性命,那我宁可不要这真相。”
玲珰轻轻戳了下季舒玄,眼巴巴地问:“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季舒玄不动声色,平静地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做?”
玲珰听季舒玄这么说,顿时笑了,因为她知道季舒玄同意她的说法。
玲珰道:“离鸾的最终目的究竟为何,我们不得而知,但应该也是冲着画境和太仓笔来的。首先我们把守好这几样东西,不让任何人有虚可趁。”
“其次,离鸾之所以能顺风顺水为祸人世间,是因为有秦仓子的帮助,我们要拿回所有与水镜石有关的东西。”
“断其后路,斩其前路,让其束手束脚、无路可走时再下手。”
玲珰说得兴致勃勃,却见季舒玄正凝望着她,眼神太直接了,看得她怪难为情,顿时红了脸。
玲珰想躲开季舒玄的目光,季舒玄回过神来,开口道:“你说得不无道理,我此行来也没打算揪着离鸾。”
玲珰满脸惊喜:“原来司判大人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季舒玄轻咳了一声,道:“其实……”
玲珰见季舒玄有些为难,很是好奇,司判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你不必再叫我司判大人。”季舒玄道。
玲珰问道:“那我叫你官人?夫君?”
季舒玄尴尬地又轻咳了下,说道:“按本朝民风,你叫我夫君就好。”
“夫……君?”玲珰试探地喊出这两个字。
玲珰心里什么也没想,在她看来,“夫君”二字只是寻常的字眼,没什么特别。但季舒玄的心中却微微一漾,说不出的滋味。
玲珰向季舒玄伸手。
季舒玄很诧异,她想讨要什么?
玲珰道:“按照你们祈天国的民风,你应该给我一个红包,这叫改口费。”
“哪有这种规矩。”季舒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