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荀鹤,字彦之,自号九华山人,晚唐时期著名现实主义诗人,擅长运用通俗的语言作诗和宫词,风格清新,语言平实,自成一体,被后人称为“杜荀鹤体”。
安史之乱的爆发使皇帝的权力越来越弱,并渐渐失去了在经济、政治、以及军事方面的实权。相比之下,各藩王们的势力显得更为雄厚,藩王割据的局面开始形成。此后的几位皇帝均由宦官拥立,更加有名无实,唐朝也就不断地衰败下去。
杜荀鹤才华横溢,无奈生不逢时,遇上了社会动**的晚唐时期。他一生坎坷,自言出身“寒族”,细数家谱,家族之中皆是平民布衣,没有一人担任官职。这也使得他少时虽多次去长安参加考试,却因官场黑暗,自己又身份低微,于是屡屡落榜,不得不返回家中,过着读书耕种的生活。
唐大顺二年(891年),46岁的杜荀鹤终于以第八名的成绩考取了进士,却不想第二年政局动乱,他的仕途就这样又一次被断送了。直到朱温取唐建梁后,杜荀鹤才因曾以诗颂朱温而被任命为翰林学士,正式进入朝中。然而上任才不过五天,他便去世了。
在杜荀鹤的作品中,最为常见的是吟咏九华山面貌的诗篇,这与他长年身居于九华山有关。此外,他还创作了许多揭露社会黑暗,批判军阀混战,同情百姓疾苦,为民发声的作品。其中,有一些反映了唐末军阀混战局面下的社会矛盾和人民的悲惨遭遇的诗歌尤为著名,《山中寡妇》就是其中的一首。
唐广德二年(764年),唐代宗曾对农民增设了田赋附加税,即在粮食成熟前征收的税赋。这样的税收本就给农民们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更何况晚唐时期,大面积的桑林和田园在战争中遭到破坏,不要说上缴税赋,哪怕只是想要维持基本的生活都是不可能的事。在这样的情形下,朝廷却不顾农民的死活,坚持向他们收取田赋附加税,哪怕是住在深山里只能靠野菜为食的人也逃不过朝廷的剥削。《山中寡妇》一诗中描写的就是这样一位生活在深山之中的可怜妇人。
山中寡妇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苎衣衫鬓发焦。 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尽尚征苗。
丈夫已死在战乱之中,如今只剩她孤身一人守在茅屋,备受煎熬。身上穿的是麻苎制成的衣服,两鬓的头发因为缺少营养,变得焦黄枯槁。战乱毁坏了所有的桑树,已经无法继续养蚕织布,可如今却仍然要缴纳蚕丝税。田地也已在战火之中被破坏,成了荒地,可青苗税还是需要继续上缴。
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 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
无米可炊的日子里,每日只能将挖来的野菜连根煮熟,勉强为食。缺少可以生火的木柴,便只能四处砍下生柴,然后带着叶子一起烧掉。不然又能怎么办呢?哪怕住进比深山更深的偏僻处,仍然会被官府找到,被迫上交赋税和兵徭。
晚唐时期,各地的藩王为了扩大势力,不断发起战争;一些农民忍受不了压迫和乱世,愤然起义。你来我往,一片混乱。
兵荒马乱的年代,最无辜的是普通百姓,最痛苦的也是普通百姓。他们手无寸铁,为了在战乱之中生存下去,不得不放弃田园四处逃难,却也难以避免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结局。苟活下来的人则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过着每一天,每日为了衣食担忧。
世间有那么多孤苦无依的百姓,他们个个憔悴得不成样子,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世间有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连啼哭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那么多人明明还是壮年,却因为操劳和饥饿看起来如同老翁和老妪一般,身体虚弱,满面苦痛。那么多人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地勉强度日。皇位之上的人,本应去体察,去同情,去改善,可他看不见,也不屑去看。
整个朝政都落入奸人之手,皇帝成了傀儡,能看却不能言。在宦官的把持下,朝廷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可纵然如此,朝廷仍然想方设法从百姓手中抢夺物资。他们不去关心田地已经在战乱中荒废了,长不出麦苗,结不出粮食,只关心是否能够像以往一样收到足够的租赋。
很多人躲入深山,因为深山里的毒蛇猛兽固然会对人产生威胁,却不是防不胜防。比起世道的黑暗,比起苛敛重赋的压榨,毒蛇猛兽带来的威胁反而显得轻了许多。无奈的是,那些官吏们紧逼不放,即便逃入了深山,他们仍然会追上来,要求交税。
那些官吏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在农业为重的时代,失去了田地,不但意味着百姓失去了生活来源,也意味着国家失去了生存的基础。终于,唐朝迎来了覆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