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中期,京城贵族常喜欢出去游玩,并且每次出门只要看中什么,便一掷千金买回家中,从来不会顾及是否物有所值,买东西全凭兴趣。若是有什么特殊意义的东西,他们更是争先恐后地去买,一定要将最好的买回家,否则便觉得丢了面子。
“开元盛世”之后,牡丹花成了一种风靡长安的花。唐朝刘禹锡曾在《赏牡丹》一诗中称牡丹是“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见在当时牡丹花有多么名倾一时。每到牡丹花盛开之时,集市上就会摆满待售的牡丹,长安城中的贵族们也会蜂拥而至,在此处尽情挑选。据说《国史补》记载:“京城贵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车马若狂……一本有值数万者。”
牡丹会如此受到贵族们的欢迎,主要是因为杨贵妃对牡丹有着特别的喜爱。为了博其笑,唐玄宗命人在兴庆宫沉香亭前、骊山行宫等处栽种了大量的牡丹,以便她到了哪里都能欣赏到她最爱的花。因宠爱杨贵妃,唐玄宗还曾将牡丹作为皇家御赐之物赏给了杨贵妃的哥哥,准其种在庭院。于是,本就象征着富贵的牡丹就变得更加富贵,也成了权贵们相互攀比的一个砝码。
欣赏牡丹,购买牡丹在长安城内卷起了一股热潮,各个阶层都被卷入其中。除了王公贵族外,但凡家境比较殷实者,都会争先恐后地来到集市上观花、买花。《秦中吟·买花》是白居易十首《秦中吟》中的第十首。所描写的就是牡丹花开得正灿时,人们聚集在集市中买花的情景。
秦中吟·买花 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 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
春季马上就要过去了,京城的街道上突然变得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从人们的交谈中得知,原来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那些居住在长安城里的王公贵族、名门大户们都纷纷驾车出门,赶去集市上买牡丹花了。
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 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
牡丹花的价格并不统一,有些偏贵,有些则相对便宜。花的品种决定了花的价格。那枝繁叶茂、鲜艳欲滴的牡丹花,虽然只有小小的花束,想买下它,却要付出价值五捆白绢的钱。
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
为了让牡丹花得到精心的呵护,有人在它们上方搭起帷幕,为了让它们免受风吹日晒,还在它们的周围支起了樊篱。为了让它们一直开得娇艳如初,人们将它移栽之后,除了每天给它们浇水,还给它们培上了肥沃的泥土。见牡丹花果然和之前开得一样娇艳,于是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了寻常的习俗,每个人都执迷于此,竟没有人觉得这是错的。
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喻: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有一位苍老的农民无意之中走到了买花的地方,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得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叹息是因为这里的牡丹花价格太过昂贵,面前那一丛深色的牡丹花卖出的价钱,能抵过十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赋税。可是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听得到,更没有人在意他的叹息。
赏花、爱花本是高雅的情趣。若是一座城里人人真心爱花,人人有心赏花,那这座城中的人生活必然安定富足,若不然,纵使有再多美丽的鲜花,衣食尚且不顾,又哪来的闲情雅致去欣赏花呢?可若是将赏花仅仅视作一种潮流,视作附庸风雅的方式,将养花视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那这两件原本高雅的事就失去了它们真正的意义。
我们都说牡丹是花中之王,身份高贵。于是有不少人认为既然牡丹花开象征着富贵,养在家中,家中便是添了富贵。唐朝时的长安,虽然牡丹花市盛况空前,却并不是因为长安百姓生活无忧,而是由于奢侈之风的蔓延。那些贵族们一掷千金地去买花,也并非因为他们爱花,懂得牡丹花的含义,欣赏牡丹花的品质,而是为了相互攀比。买回家中,他们无心照料,便将牡丹花交给花匠,认为自己只要拥有了此花便足够。他们定然是忘了关于牡丹花,还有那样一个传说。
传说武则天当政时,曾命令花园里所有的花都在天寒地冻之时盛开。其他的花仙忌惮武则天的权力,不敢违背她的旨意,便全都在第二天早上绽放了。然而,牡丹花仙却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不肯绽放。武则天大怒,命人将牡丹花移出皇宫,迁至洛阳,谁知牡丹花一到洛阳,马上就生根发芽,绽放出娇艳的花朵。武则天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无比气愤,命人去洛阳将牡丹花全部烧死,却不想牡丹花在烈火之中盛开得更加夺目。于是,人们也将牡丹花称为有气节的花,牡丹也有了“ 百花之王”的头衔。
爱花,不仅要爱它的颜色、芬芳,还要爱它的品质。爱花之人必然懂花,懂花之人才会爱花。任何高雅之事,一旦沾染上世俗,构成攀比,便不再高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