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会自是热闹非凡,这日朝廷会特意解了宵禁,整个京城灯火通明,到了子时还有些稀罕的烟火可赏。

萧珏少年时对民间灯会有过向往,只是那时皇族元月十五都要守在宫中夜宴,规矩繁琐,祝祷赐宴一程下来只恨不得早些回王府美美睡上一觉,哪还有什么逛灯会的心思。后来大了一些,虽没了那些规矩,但丹州那地方终年冰雪,正月年节尤甚,在问刀楼时,每年不过在院中点上一笼篝火,众人齐聚说笑助兴。这样细想下来,最近一次竟是七月初七在崇阳城逛过的七夕灯会,只是京城灯会要远比南郡小城要热闹许多。

他原是喜欢这些的,只是方才求欢不成被闻人瑜反将了一军,此刻心里装着万般心事,自是提不起什么兴致逛灯会。

闻人瑜倒是兴致勃勃,但并非之前的孩子心性。

负手行走于热闹街市却少有停歇,只偶尔为新奇物什驻足一二,他面上含笑,好似看着周遭热闹便心满意足一般。

走着走着,萧珏便不知不觉慢了他两步,盯着闻人瑜的背影一时有些呆住了。

萧珏已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那一抹耀眼的红了,自从尹枭等人口中得知闻人瑜穿红衣是为记住他惨死的长姐之后,桓王府上下便再没有备过一套红衣。

可今日闻人瑜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套枣红箭袖劲装换上,他人虽有些年纪但身形修长、猿背蜂腰,教那修身的劲装一衬更显得匀称姣好,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棍束着,不知惹了多少男女驻足细瞧。

萧珏三步并两步赶上去,替闻人瑜拢了拢身上披的牙白大氅,周遭觊觎的目光让他恨不得用大氅将面前人裹得密不透风。

“琼之,若是累了,我们便寻个地方落脚。”说着又取了自己的钱袋子给闻人瑜别在了腰间,“我知道琼之喜欢软甜之物,再往西的一条街上有个铺子,做出来的糕饼是京城三绝,你若喜欢,我们便往那边走走。琼之一路上看中了什么尽管买下便是,苏招他们远远跟着,银子不够了我再唤他们送来。”

“倒没看中什么,只是觉得有趣,随便瞧瞧罢了,不过糕饼确是可以去尝一尝。”

“那我们同去。”

萧珏说的那家铺子自他孩童时便有了,那时便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依稀记得店家是夫妇二人,没想到时隔十多年那铺子竟还在,只是生意红火了些,萧珏同闻人瑜到时那糕饼已所剩不多,店铺相比十多年前大了些,而掌柜的也换成了个同萧珏差不多年纪的憨实青年。

见两位贵气的公子结伴进来,忙上前招呼着,“客官想买点什么?”

“你家店有种蜜糕,我依稀记得十多年前便卖得不错,可还有?”

“真不巧,您说的是咱们这小铺子的招牌,早几个时辰便卖完了。”那小老板没料到萧珏看着面生竟是熟客,便取来了几快木牌摊在两个贵公子面前道,“两位公子看看余下的这些可有中意的?”

闻人瑜未来过,光看那木牌上的名并不知晓是何物,便立在一旁不说话。萧珏也约莫有十多年未来了,这上面许多他亦是不晓得,便只选了几样他有印象的。

“这三样各挑两块送到铺外茶座,再来一壶你家的玉堂春一并送来。那蜜糕明日备上三两,我令府上的下人来取回。”萧珏刚要摸钱袋子,忽得想起自己刚才将钱都给了闻人瑜,当着那小老板的面就去摸闻人瑜的腰。

取了银子要递给那老板的时候,却发现青年面有异色,眼神来回再自己和闻人瑜身上瞟。

“拿着!”萧珏皱眉,将那枚碎银子扔出去便拉着闻人瑜出去外面坐了。

“怎么又生闷气了?”

萧珏实在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事关闻人瑜的事时,恨不得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听到闻人瑜这么问,他别开头忿忿不平道:“方才我恨不得把他那对招子挖出来!”

闻人瑜伸手过来在萧珏额头轻弹了一下,叹道:“你这身份怎么总是学那些江湖草莽的粗鲁之语!”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萧珏揉了揉额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被闻人瑜瞪了一眼又把话噎了回去,“我是气不过,下次不说了就是。”

“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闷气?”闻人瑜显然是清楚方才那糕饼铺老板的眼神是何意,“各自心中有数便是,何必管旁人如何看你,他们又不能作数。”

“琼之一直是这般吗?”

“嗯?哪般?……多谢。”闻人瑜不知萧珏说得哪般,正巧那铺主送了糕饼和酒来,便随口说了一句,倒弄得那青年脸一红,飞快地折回铺子里。

“果然我还是该废了他…嘶!”萧珏手指轻点桌面,语气十分不悦,不过马上他又挨了一下弹,便没再说这吓唬人的话。

“你方才说得这般是哪般?”

萧珏想了一下道:“万事都不气不恼,明明事关自己却总能置身事外……你自小便是这个脾性?”

“不啊。”闻人瑜笑着摇摇头,“从前我应该比你冲动些,大抵是家世缘故,嫌少耐得住性子。如今……怕是我忘掉的那段过去所致,经历得多了,难免性子要沉稳些。世态炎凉,也不过就是这些,年岁大了还有什么不懂……”

“琼之,我忽然觉得更喜欢你如今的模样了。”

闻人瑜笑着打趣了一句,“呵。这话说得,我从前这么不讨喜?”

“倒也不是,只是你从前……”刚开了口,忽然察觉自己竟险些说漏嘴,赶忙随手拿了块糕饼咬了一口,那饼皮酥脆,内馅却是细密绵软的红豆泥,倒也不算甜,只是他还是吃不惯这种糕饼,可吃一半的糕饼他又不能再放回去,一时间有些难办。

闻人瑜从他手里将那红豆糕饼顺了过去,在方才萧珏咬过的旁边咬了一口,状似无意地继续问道:“莫不是从前对你不好?”

“没。”萧珏本是想避着这话的,可被问到了也躲不过去了,他想了想说道,“我自是喜欢原先的琼之,万事有你便感觉十分心安,凭他是谁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心动不已,只是从前什么都不同我说,只一个人扛着,我是心中有气又心疼罢了。”

“那玉郎可有想过你先前对我并不是爱慕,而是……对师父的依赖?”

萧珏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或许最初是有一些, 但我敢肯定后来不是,方才说那话可能让你误会了,我只是……更喜欢你坦诚的模样。”

“那从前的我对你呢?”

“……”这话倒把萧珏问懵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答,更何况他也没有办法替闻人瑜回答。

“三哥?!”

听到熟悉的称呼,闻人瑜和萧珏同时看向来人。见一美貌妇人驻足在小摊旁,她身边跟着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男孩。

萧珏对这美妇并无印象,但这世上能称呼闻人瑜为三哥的,除了远在淮南的闻人瑾便只有问刀楼出去的人了,他立刻联想到了尹枭所提的那位陶大人的续弦妻室。

“夫人可是晁州刺史陶大人的内眷?”

“妾身正是,不知尊驾是?”

“小王单名一个珏字,尹枭应该同夫人说过。”

“妾身失礼了。”那美妇人愣了一下,立时便明白面前说话的这年轻男子是何人,屈身行了半礼。

“在外面人多眼杂,夫人不必如此多礼。”萧珏抬手示意那美妇起身,转过去伸手覆在闻人瑜手上,“是琼之从前的故人,不是旁人。”

“王……公子,我三哥这是?”闻人瑜的眼神过于陌生,与妇人并不熟络的模样,但那张脸却实实在在是她曾经的三哥朱怀璧。

萧珏在一旁解释道:“琼之身中毒王奇毒,后虽解了,却也忘却前尘,是而不记得夫人。”

“原来如此,多谢公子解惑。”美妇拉过身边的孩子,让他认人,那粉雕玉琢的男孩也不认生,叔叔伯伯便认了起来。妇人双手放在儿子肩上,对闻人瑜道,“三哥,虽然你记不得了,但小妹还是要谢你,当年若无你袒护,我也没命与夫君一道。”

“……”闻人瑜看着那妇人,良久才低声道,“抱歉。”

美妇只当他是为自己不记得的事道歉,连连摇头。大抵是十多年未见,一时有些泣不成声,连叫了好几声三哥。不多时便有一男子寻来,将爱妻拦在怀里轻抚安慰,一扭头见到闻人瑜容颜,便朝对方点头示意。

“朱公子,多年不见。”那陶大人是见过从前的朱怀璧的,再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青年,“王……”

“陶大人,慎言。”陶大人王爷二字未说完,萧珏将手中酒杯反扣在了桌面,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萧公子。”

“今日本是陪琼之来逛灯会,看二位模样也是上京带令郎来灯会凑热闹的,既如此便各自游玩罢了,至于正事不该在这里谈。”其实那美妇人已嫁做人妇,对闻人瑜并无男女之情,但听他们说些自己不知晓的过去,萧珏心中说不出的不痛快,便冷冷打断了陶大人夫妇的话。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公子了,改日再登门拜府。”

“嗯。”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一家三口,萧珏转过来看到闻人瑜左臂撑着头,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琼之?不舒服?”

闻人瑜摇摇头,面上有些挣扎困顿之色,萧珏只以为是他今日见到了故人,又慢慢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一时攥紧了拳,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回吧,我有些累。”

“好!我这便唤苏招他们把马车牵过来!”萧珏哪里还敢耽误,赶忙唤来随行的侍卫和马车。他很想立刻飞奔回府,可正值元宵灯会,街市上人满为患,便是马车也只能缓缓前行,便是再急也无用。

闻人瑜一上了马车便闭目不语,萧珏也一言不发将人半抱在怀里,此刻他心里满满都是忧心,只顾着能不能让闻人瑜躺的舒服些,一边伸手替闻人瑜轻轻按揉太阳穴,至于逛灯会前那些旖旎心思此刻都抛到了脑后。

“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再取些安神的丸药来!”

一回了王府,萧珏就火急火燎地吩咐人准备热水和安神药,闻人瑜神色疲惫,他也跟着一阵起急。

稍有迟疑的都被痛斥了一顿,萧珏平日待阖府上下十分宽厚,对待身边近卫更是鲜少讲架子排场,此刻雷霆大怒,便真是心中焦急。

转回来见闻人瑜头靠在床柱直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让萧珏脚步一顿,不由问道:“琼之,怎么这么看我?”

闻人瑜长舒了一口气,眼神略略游离,懒懒地往床正中挪了一下,道:“出门前答应你的,等看了灯会回来,随你胡闹。”

“琼之,你瞧你身子不适,今日沐浴更衣便先歇了……”萧珏此刻哪还有这个兴致,他只怕闻人瑜身子更不舒服,便想劝人今日早些休息罢了。

闻人瑜没应,伸手扯掉了腰封,手随便一拨,前襟就敞开了。

眼下正是二月里,这屋里还有些凉意,萧珏赶忙上前把敞开的衣衫拢了回去。

“你不来?”

“你今日身子不爽利,还是……唔!”

闻人瑜眼神一黯,不待萧珏说完,直接伸手扯了他衣襟扯开来,反手往**一丢。那**铺着厚厚的软垫和被子,倒不至于把萧珏摔伤,只是他人忽然被扔出去,还不待回过神来,便被闻人瑜反手绞了手臂按住后背,死死压在床榻上。

“琼之,我今日真的没那么兴致。”萧珏扭过头叹了口气,他此刻并未意识到接下来闻人瑜要做什么事。

直到手臂被闻人瑜用方才扯下来的腰带系住,整个人被拎着往**一丢,萧珏才意识到不对劲,而这时闻人瑜已经将他腰带配饰通通扯掉扔到了床下。

“琼之?!你要做什么?!”

闻人瑜提着绳子将人轻松地翻了个面,顶开双腿,俯身压在萧珏身上,他一手已顺势摸到了裤带。

“你没有兴致,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