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说完,又歉意的看向江允之,“允之,你要明白,亓将军虽然有些做法确实欠妥,可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暗月族的灭族之恨啊,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感同身受的,这些怨恨,哪里会随着时光斗转星移,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江允之点了点头,“母妃,我知道的,我理解!”

江允之第一次见亓元勋的时候,便知道,这个人是有故事的人,那些愤恨,会让一个开朗的人变得阴狠,让一个明媚的人变得阴鹜。

如容妃所言,暗月族的灭族之恨,就像是烙在亓元勋身上的烙印,随着时间的消磨,这烙印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深。

“母妃,你这么做,值得吗?”江允之悲伤的看向容妃,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话,“为了当初我母亲的一饭之恩,你竟然……竟然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值得啊!”容妃眼里都是笑意的看向江允之,“你值得,你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孩子;你的母亲值得,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好姑娘。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去责怪,你生命中出现的任何人。好的人给你快乐,坏的人给你经历,最差的人给你教训,最好的人给你回忆。别人怎么对你,那是因果,你怎么对别人,那是修行!母妃不要求你做到以德报怨,毕竟这个世上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我们不是佛祖,渡不了那么多人,但是你一定要有一颗包容、善良的心!”

“允之,你也永远不必觉得内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能陪你这么多年,能替你的母亲完成她最后的遗愿,其实,我真的很开心!”容妃笑着看向满眼是泪的江允之,拉着卫嫣然的手,“好孩子,如今我也放心了,若是说我有什么心愿未了,那就是在我有生之年,带着你,带着嫣然,回一趟暗月族,去见见你的母亲,去看一看暗月族的天空,她已经孤独了那么多年,我想陪陪她!”

“好!”江允之将头埋在容妃的膝盖上,“母妃,我们回暗月族,我们回家!”

御书房。

江恒将写好的圣旨交给许湛,“若是朕没有能够回来,你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朕的旨意,让宁王继位!”

“陛下!这事儿不如让禁卫军统领程山去做吧!”许湛并没有接过这圣旨,他固执的看向江恒,“老奴跟着你几十年,从未离开过陛下身边半步,不管您是镇西王还是北楚的陛下,许湛永远都是站在陛下身后的呀,如今,陛下为什么要忍心丢下老奴一人呢?”

“你这老东西!”江恒冷哼一声,“你以为朕是去游山玩水的么?朕这一去,必定是九死一生,以前的时候,朕其实很怕死的。可如今,一闭上眼,就是那些人!竟然觉得是生不如死,朕有时候真的觉得,像李依依那样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其实也挺好的,不会内疚,不会懊悔!可是,如亓元勋所言,这件事,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所以,就更不能少了老奴呀!”许湛谄笑的看向江恒,然后狗腿般的给江恒垂着肩,“没有老奴在您身边,谁给你端茶倒水?谁晚上给您盖被子?冷了谁给您添衣?热了谁给你扇扇子?”

“行了,你想去,就去吧!”江恒神色凝重的看向许湛,随是主仆,却更像是兄弟之间的谈心一般,“可是许湛,我和你说,这一去,或许我们就留在武良山了!你不怕吗?”

“不管在哪里,也不论是生是死,能在陛下身边,老奴不怕!”许湛信誓旦旦的说道。

江恒神色复杂的看向许湛,“许湛你知道吗?年轻的时候,我曾想着与李依依一起白头偕老,不离不弃;老了,我就想,原来陪我到最后的,不是李依依,不是冰月,而是那个我不想娶,却不得不娶了的皇后!生前,她风光无限的站在我的身边;死后,她尊贵无比的长眠于我的旁边!可是,今日我才知道,她们每个人其实只陪了我一程,而自始至终,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这个老东西,对我不离不弃的,也只有你!”

许湛见江恒感慨颇多,于是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我们去的是暗月族,是武良山,是……冰月公主长眠之地,其实,到最后,陪在您身边的,不仅是老奴,还有冰月公主……”

江恒瞥了许湛一眼,默了一瞬,才有些悲哀的说道,“她是不会想要见到我的!”

许湛想了想,低声问道,“陛下,老奴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已经憋了一辈子了,可却又一直不敢问陛下……”

江恒冷哼一声,“你我都是即将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呢?你有什么话,问便是!难得你还想真的带进到棺材里去吗?”

许湛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恒一眼,才开口问道,“陛下,在你的心里,是不是觉得你一生中最爱的人就是李依依,对冰月公主是从来就没有一丝感情的?”

江恒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他冷冷的坐在那里打量着许湛,江恒是个在北楚最顶端的上位者,多年来积累起来的上位者的气势并不是一个大太监所能承受的住的,可许湛仍是顶着江恒带来的死亡凝视,面带微笑的看向江恒。既然已经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心!

“许湛,你想死吗?”良久,江恒冷冷的开口问道,有些事情,是他的逆鳞,他情愿尘封,也不愿面对。

许湛摇了摇头,“陛下,这么多年,是不是您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心?”

江恒没有说话,如许湛所言,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内心,既然自己最爱的人是李依依,那么冰月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其实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的心,只是他不敢深问,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