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舞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坐在佟伊墨身旁，轻轻将她的脸埋入自己胸膛：“外婆怎么样了？”
“控制住了，但是好不容易稳定的病情又……这几年的治疗都白费了。外婆她年迈，还要接受天天开刀动手术，胸膛被划开，处理后再缝针。你知道吗？我每次帮她洗澡，看着她身上做手术后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痕迹，我就难受……”佟伊墨哽咽着，泪水入口，又苦又涩，却丝毫不及心底的痛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弄清楚了吗？外婆为什么会突然发病？”白若舞皱起眉头，心口惴惴不安，但她至少比佟伊墨清醒多了。
“我哪有心思知道那么多……我只想外婆好好的……”佟伊墨哭得更厉害了，瘦弱的肩膀狠狠颤抖着。
……
睡了不知多久醒来，白若舞还在身边。
“醒了？”白若舞擦了擦她额前的汗，微叹了口气，“医生说你有点轻微低血糖，最近又没好好吃饭？”
佟伊墨摇摇头，脸色苍白，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但双腿发软，倒坐在椅子上。
“先吃点东西吧。”白若舞拿起放在病床旁的保温箱，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饭菜，看着叫人食欲大振。
佟伊墨却一点也没胃口，她耷拉着眼皮：“外婆呢？我想看看外婆。”
白若舞将筷子递给她，吩咐道：“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把东西吃完了才有力气去见外婆了，嗯？”
佟伊墨眨了眨眼睛，点头接过保温箱，大口大口吃着饭，慢慢地，脸色恢复了红润。
恰巧这时，病房门被推了开，站在门口的是裴井然。
“井然？”佟伊墨惊呼出声，丢下筷子，脑中浮现的是佟小米偷拍的照片。
“感觉好点没？”裴井然温润一笑，提脚走到佟伊墨面前。
“好多了。”
“你外婆刚从手术室推出来，要不要去看看她？”裴井然的大拇指指向门外问道。
“要！要！你带我去。”佟伊墨腾地站起身，坚定地点头。
白若舞没办法，收拾好保温箱后，跟着他们一同走进重症监护室。
站在监护室外，看着躺在病**的外婆戴着氧面罩，旁边是极其不稳定的心电图，佟伊墨鼻子一酸，又落出几滴泪。
“病人手术挺成功的，就是身体虚，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医生摘下蓝色的消毒口罩和手套，对着情绪不稳定的佟伊墨道。
“谢谢医生。”佟伊墨回过头，泪眼婆娑地朝着医生深鞠一躬。
“等老人家醒来后，多做做心理疏导，我们医生能治好她的外在疾病，心病是治不好的。”医生离去时还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谢谢您，我会的。”佟伊墨点了点头，擦擦眼泪，确认外婆看不出来后抬脚走进了监护室里。
老人家察觉到动静，吃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一下便锁定在佟伊墨身上，枯燥的手上爬满了皱纹，努力地抬起想要触碰她。
“外婆，我来了。”佟伊墨连忙抓住外婆的手，放在两手
中握着，眼底闪着泪花。
外婆的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手腕上也挂满了输液管，这番的折腾，尤其是对于老人来说更是痛苦的。佟伊墨鼻尖一阵酸溜溜，心里难受极了。
“外婆，感觉怎么样了？”她轻声问道。
老人轻轻点头表示回答，干枯的唇微微蠕动：“墨墨，你和秦莫他……千万不能……吵架，有事慢慢……商量……别冲……冲动。”简单的一句话说完，老人满是皱纹的额角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佟伊墨先是一怔，脑中飞快闪过一个猜想，尔后笑着安抚老人：“外婆，您这是听谁说的？”
老人继续蠕动着唇，声音低弱：“他们……打电话告诉我……我给气坏了。”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病人还需要休息。”护士掐准了时间走进病房，礼貌而格式化地微笑道。
佟伊墨还处于怔忪之中，一走出病房，边拿起包包便朝楼下走去。
“嗳，你去哪？”白若舞在身后追过来问道。
佟伊墨停下脚步转过头：“帮我看着外婆，我一会就回来。”说罢，急急地下了楼离开。
果然，外婆是为了她和秦莫的事情而一时激动生气，加重了心脏的刺激，才导致现在的后果。
坐在出租车内，她攥紧了包包边缘，眼圈红了一大片。
爸应该不可能，他向来对老人家毕恭毕敬。打电话告诉外婆的只可能是罗娇玉和佟小米，想到佟小米理直气壮地指着她骂她贱，而罗娇玉还跟在一旁附和得欢，她胸口就气得直发闷。
她已经极尽努力地对外婆隐瞒她和秦莫的感情破裂，就是害怕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没想到罗娇玉母女竟然先发制人，有什么不满直接对她说就好，为什么要把外婆牵扯进来？明知道她老人家岁数大，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佟伊墨望向窗外，慢慢捏紧了拳头。
钥匙旋开了门，她鞋子也没换就走了进去，但刚走入客厅，便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佟小米正坐在秦莫腿上，娇声细语地要他喂饭，秦莫脸上笑意温润，舀起一勺勺饭送入她嘴里。佟小米攀着秦莫的脖子，在他脸上猛亲一口。
坐在两人身边的罗娇玉正笑意盈盈，看着两人如此亲热，就仿佛自己也身处天堂般幸福。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就像和睦的一家子，那股满满的幸福感让佟伊墨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脚步生生黏在地板上，怎么也迈不开。
听到门开的声音，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脸色大变的秦莫一把将佟小米推开，站起身，深幽的目光望着佟伊墨，眼底夹含诧异和急切。
“回来有什么事？”罗娇玉翘起二郎腿，涂着大红色的手指往**上一搁，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敌意地瞪着她。
佟伊墨隐忍住冲上前去扇秦莫一耳光的冲动，走近罗娇玉，眼里含泪：“我和秦莫的事，是不是你和外婆说的？”
罗娇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怎么了，就是我说的，你总不能瞒着老人家一辈子吧。况且你和秦莫
这么拖拖拉拉的，小米肚子里的孩子都快出生了，我们都不想孩子出生了没爹的，对不对？”
佟伊墨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皮肤内，那样的疼痛暂时缓解了心底的难过：“你跟她说什么了？你知道她现在因为你的一句话躺在医院里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养你那么多年，你就以这个态度对待我？东风每次夸你好，指责小米不对，但是你见到长辈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还不如我们小米。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罗娇玉白了她一眼，抱臂环胸，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
“妈，你打电话给外婆，无非就是想让她劝我离婚，好让秦莫和佟小米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我答应你，但条件是请你以后别再为难外婆了，她年纪大，经不起刺激，有什么事情直接到我公司来找我，都没问题的，我拜托你们！”佟伊墨缓和着语气，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洁白的齿贝狠狠咬着唇瓣。
“你当真愿意和秦莫离婚？”罗娇玉欣喜地抬起头，眼光闪着熠熠光芒。
佟伊墨抬头看了眼相携而立的佟小米和秦莫，嘲讽一笑：“我已经无所谓了。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马上回去拿离婚协议。”说罢，掉头就走。
“伊墨！”秦莫甩开佟小米紧攥着他胳膊的手，大步追出了门外。
“秦莫！你回来！”佟小米尖叫着，委屈地嘤嘤哭泣。
“别伤心了，宝贝儿，等佟伊墨把离婚协议拿来签了字，以后你就不必再受这种委屈了。”罗娇玉心疼女儿，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安慰着。
“佟小米打电话给我说肚子痛，我过去的时候她们招呼我吃饭，然后佟小米就肆无忌惮爬到我腿上硬要我喂她吃，罗娇玉说佟小米是孕妇需要被哄，我才喂她吃东西的，你别多想……”秦莫很快拽住佟伊墨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停下。
佟伊墨站定身，冷冷地回过头：“你跟我解释什么？你无需跟我解释任何事情，秦莫，离婚吧，我是认真的。”
“我不离婚！”秦莫坚定而认真地看着她，眼睛猩红，隐隐有血丝。
“孩子生下来，我可以让给佟小米抚养，我可以选择不做他的父亲，可是我不能选择没有你。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幸福，你忘记了我们以前有多么幸福吗？”秦莫看着她，满是期待。
“我没忘，是你忘了。”
佟伊墨抛下最后一句话，甩开他的胳膊，负气地走向马路中央拦出租车，却不想，身后传来一阵的刺耳的鸣笛声，一辆失控的车子歪歪扭扭地朝她狂奔过来。
刺眼的灯光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白皙的胳膊挡在额前，大脑在一刹那间变得空白。汽车摇晃着朝她驶来，沉重的灰尘味让她闭上眼睛。
明知道将被撞上，她却没有提脚离开，而是阖上眸子，定定地站在原地。
“笨蛋！”
耳边，不知为何响起一声骂人的话，她不满地睁开眼，身体已经撞入一个软软的怀抱，整个人被推了出去，头磕在地上，意识一点点模糊，只知道唇畔还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秦莫……秦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