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沈扶摇终是没有忍住,再度开口唤道:“咱们不想了,不想了!”

“我感觉到了钻心的疼。”

太夫人听到沈扶摇的呼唤,慢悠悠睁开了眼。

她看着沈扶摇,可嘴里的话,却从未停过:“当那条虫子进入我的体内,我受到了从未受过的痛苦。一会儿,似万箭穿心。一会儿,又似被百虫吞噬。

我又痒又痛!时而畏寒,时而热得浑身是汗。一颗脑袋嗡嗡作响,一会子清醒,一会子迷糊……”

说罢,太夫人顿了顿。

眼角处,又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一双微微睁开的眼睛,越渐浑浊:“我活了几十年啊!这几十年来,什么样的痛苦和寂寞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背叛和失去,我没有品尝过?可偏偏,那种被疼痛和绝望吞噬的痛苦,我从未感受过!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无可奈何啊!我亲眼看着我的亲孙子,害我。亲耳听到,他说出了许许多多不敬不尊的话!

他说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为何所有人的眼里,都只能看得到湛哥儿。这孩子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就因为大家伙儿眼里看到的都是湛哥儿,这些年来,湛哥儿为他背下了多少的罪啊!”

太夫人将话说到了这,突然便打住不再继续了。

而是仔细看着沈扶摇,问:“湛哥儿呢?他在哪儿?”

太夫人虽昏睡多日。

可沈扶摇几人在她身边儿说的话,她都是听得见的。

莫止湛还活着。

当沈扶摇将这个消息确切的告诉太夫人时,太夫人虽言不能语,身不能动。但她的意识,却是清晰无比的。

这么多年来的遗憾,好像一瞬间就都消失殆尽了。就连对莫家,对沈扶摇的担忧,也都渐渐被她放心。

在知晓莫止湛还活着以后,她也曾努力挣扎过,想要醒来。可不管她用尽了多少的‘力气儿’,还是徒劳无功。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过放弃。

活与不活,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反正她的孙子啊,她最疼爱的孙子还活着啊!而她,既然已经知道嫡亲的孙子还活着,那么便可以放心的走了。

她终于可以给地底下的丈夫和儿子、儿媳妇一个交代了啊!

再说,死了多年的孙子,突然活着回来了,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不是吗?

太夫人想着,就这样吧。

熬着。

若实在熬不下去了,死了也好。

左不过这个年纪了,该品尝的酸甜苦辣,也都品尝够了。

死又何惧?

可……

在自我放弃了一会儿后,太夫人依旧觉得不甘。

是啊,死了几年的孙子能够重新活着回来,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以前孙子没了,她没什么念想。但现在孙子还活着,她总要与孙子多说几句话,多看上几眼才是。

说到底,还是不舍。

不是不舍这世间的繁华,而是不舍自己失而复得的亲人。

“扶摇啊。”

太夫人盯着沈扶摇的眸子,满脸期待。

此时,她与方才那沉浸在回忆里,满目哀伤的老人截然不同。提起莫止湛后,她已不想再回忆起莫皖北的所作所为了。

她期待着,能再度与自己的嫡亲孙子重逢。

“你在我昏睡不醒时说的话,是真的吧?湛哥儿他还活着,对不对?”

“对。”

沈扶摇瞧着太夫人那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儿,顿时心疼得很。

“祖母,止湛还活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太夫人的泪水,哗啦啦往下流。

如果说,在提起莫皖北的所作所为时,她的泪落得隐忍而悄无声息。那么眼下,便是一种喜极而泣,一种肆意的发泄。

“我们湛哥儿啊,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天赋异禀!他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他……他该有好结局的!”

说罢,又赶忙握着沈扶摇的手,道:“孩子,咱们现在是苦尽甘来了!你守了湛哥儿这么久,为湛哥儿照顾着整个莫家,照顾着我这个老婆子。现在,好日子可算是来了!

你们啊……你们得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子,让我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有后!”

言毕,扯了扯沈扶摇的手,又问:“湛哥儿呢?我怎么没瞧见他?”

“祖母,莫急。”

沈扶摇能理解太夫人的心情,忙安抚道:“止湛刚回来,总要先入宫去给皇上和熹妃娘娘请安的。如若不然,岂不是藐视皇家?”

说罢,又道:“祖母您放心!只要出了宫,止湛就一定会回来给你请安的。”

“是……是……”

太夫人点了点头,有些好笑:“瞧瞧我,都病糊涂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到了。”

说罢,又问:“扶摇啊,这些日子,府里的事儿没少让你费心吧?”

太夫人没问侯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而是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太夫人早便猜测到,一旦她倒下,那么侯府必定会乱。

沈扶摇下意识握紧了太夫人的手,却没有回答太夫人的话。

该怎么说呢?

若说不费心,太夫人自然不信。

若说费心……

侯府里所发生的事儿,恐怕早已超出了太夫人的想象。

太夫人可以猜测到,众人对侯府的权利虎视眈眈。但却一定无法猜到,莫慎儿的身世。

“莫怕。”

太夫人见沈扶摇不说话,又含泪笑了笑:“不管咱们侯府里,有多少的豺狼虎豹。只要以后,你们夫妻同心,就什么都不怕!我没能护着你时,你所受的委屈,湛哥儿一定会一一替你讨回来的!”

“祖母……我没受委屈。”

沈扶摇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便笑了笑,打算将此事儿揭过。待太夫人身子稳定一些后,再说。

可太夫人却紧紧握着沈扶摇的手,道:“你呀,就是嘴硬!哪里能不委屈呢?柠溪房那头我倒是不担心的,但青黛院和勤善房哪一个好惹?我盯着他们这么多年,早就一清二楚了。”

“太夫人,您就莫逼扶摇夫人了。”

到底是蒋妈妈看不下去,开了口:“有些事儿,扶摇夫人是不知如何跟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