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树枝竹片编成的栅栏外,只见一位身形枯瘦,面色黢黑的老者走出屋门对着小孩儿喝骂:“跑什么,叫什么,哪来的大官,娘希皮。赶紧吃饭了,一会儿天该黑了,叫你姐把碗端来。”

“真有大官儿,你看,”小孩儿一脸委屈,说完,回头指向苏言,“又白又胖,你说的,不是大官儿是啥?”

苏言一愣,又白又胖?自己头一次被这么形容,不过比起眼前这对又黑又瘦的父子来说,自己的确算是又白又胖了。

那个老者顺着小孩儿所指,看见了一脸尬笑的苏言,只见苏言,身形壮硕,衣着整齐,面色比他白了不知多少,一看就不是穷苦劳力,虽然他没见过当官的,看见苏言这身行头,他也能猜到苏言即使不是官家,也是富商,想到这,赶忙一路小跑,来到院外笑脸相迎。

“先生别怪,这小畜生不懂事,瞎说话,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那老者作揖,笑着对苏言说。

苏言拱手笑道:“哪里哪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苏言说话文绉绉的,再加上口音与他们不同,那老者也没太听懂苏言说的什么,只是尬笑点头。

将苏言迎进院内,正要进屋,迎面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清纯的面容略带童稚,没有雍容的气质却端庄静雅,身上破补丁缝成的衣服难掩她纤细曼妙的身姿,见多了美女的苏言也不禁为之一怔。

那女子纤眉上挑,抬眼瞥了一眼苏言,便低下头一言不发拿着篦子向厨房走去,苏言收回目光,老者没注意到苏言的异样,招手叫住那女孩儿,说:“二妮儿,让你娘筛些白米煮了端来,今天家里来客,你们娘仨去小桌吃。”

“知道了。”那女子轻声回应,转身离去。

老者又看向苏言,笑着招手示意他进屋坐下,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几个筐子,有张八仙桌紧靠北墙放着,桌子东西两侧是两把木椅,对面是一条长凳,桌上放着两个缺了小口的碗,一个碗里盛着炖烂的墨绿色的不知名野菜,另一个碗里放的是麸子面的窝头。

老者招呼苏言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年收成不好,没什么好吃食,比不得大鱼大肉,待会儿孩儿他娘端上粥来,您将就将就。”

苏言不知道说啥,尴尬点了点头,又想到自己现在一穷二白,不可能每天都骗吃骗喝,便想了解一下当下的环境。

由于口音问题,两人连比划带猜,交流了一些信息,苏言又惊又喜,他好像穿越回来了!

老者跟他说现在是景兴六年,他当初被晋王派人打死也是景兴六年,老者叫张大牛,看起来老,实际只有四十二岁,那个小孩儿叫张连军,是他儿子,女孩儿叫张二妮儿,是他女儿,一家四口生活的这个小村庄有几十户人家,名叫张家洼,隶属义阳郡常平县南门楼乡六里镇,再往上张大牛也不知道了,至于国号、皇帝名号,则是一概不知,不过苏言却是知道,国号为周,皇帝号景宣,义阳郡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坐马车要一个多月。

在这个穷乡僻壤,能糊口就已经是万幸了,几十年如一日耕种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什么国家大事,宫闱争斗,都波及不到这个交通落后,信息闭塞的小村庄。

至于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苏言现在最愁的是怎么生存下去,现在交通不发达,想要回长安不仅需要凑一大笔路费,还要获得通行文牒,而他赚钱的唯一方法就是给人看病,但这个世界的穷人家,饭都吃不饱,哪有钱治病,得了病都是自己抗,至于通行文牒,先不说能不能办下来,就算办下来了,他担心到了长安一亮,就被晋王的人发现了。

至于让张大牛收留他,苏言不敢想,苏言对张大牛称,他是郎中,外出游历遭劫。

“小哥往后有何打算啊?”张大牛开口问道。

苏言没有答话,对着端上来的白米粥也丝毫提不起食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大拇脚指头动来动去,看到这一幕,张大牛更加肯定苏言是不愁温饱见过大世面的人,因为这村里能喝上白米粥的人家不超过三户,粮食珍贵可想而知,他还是靠祖上垦出的二亩良田,才有的如今温饱。

看着满是尘土的拖鞋,苏言忽然有了主意,抬头看向张大牛:“牛叔,如今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不过很感谢您能招待我,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脚上这双鞋防泥防水,当初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若是有个地方能卖的话,应该能卖个几百两银子。”苏言随便说了个数。

“啊?”张大牛吓了一跳,以为苏言在拿他开玩笑,一双破鞋几百两银子,他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平时花的都是铜板,那感觉就跟秦雪妍听到别人花几百万买条毛巾一样,纵是张大牛想过苏言有钱,也没想到这一双鞋能值个几百两银子。

苏言看着跳起来的张大牛,心想坏了说高了,不过话已出口,难以回收,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这鞋是碗口粗的龙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无根之水浸泡九九八十一天,请名家大师雕琢而成。”

别的苏言不在行,编瞎话他还是有一套的,这套说辞唬的张大牛一愣一愣的。张大牛没弄清楚苏言是不是唬他,也没好意思多说,尴尬一笑,示意苏言先吃饭。

吃过饭,苏言拿水洗了洗拖鞋,给张大牛展示起来,他甩了甩拖鞋上的水,对张大牛说:“看,快干了吧,你摸摸,”张大牛摸摸,还有些水,不过不像布鞋那么潮湿,而且上边的土一碰水就掉了,端的是无比神奇,苏言又将拖鞋掰弯,“看这韧性,这宝贝鞋世间独此一份。”说实话苏言当大夫属实屈才了,他应该去卖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