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的求援信先是送去了京城,可贾琏那会已经秘密出京去了宣府。
信使不敢擅自做主,只要快马往宣府赶去。前后脚赶去宣府的,还有皇帝、林老爷、张三的书信。
贾琮是腊月底赶到安肃县的,那个时候,张正矩已经在满城县四处转悠好几天了。
与之前来的还有贺崇,沐从英则被贾琏留在了宣府帮忙。
毕竟宣府的事也才起了个头,有黔国公的大孙子帮忙,很多事办起来更加方便。
“琮哥儿先看看这个……”
抵达安肃县后,贾琮还没来得及休息,探春就递给他一份最新的邸报。
他是前脚走的,琏二爷后脚就来了个“被迫”平叛。
按照邸报上说的,宣府城有人作乱,奉旨巡视宣府的荣国公世子贾琏当机立断,总领宣府军政,率大军平定叛乱。
此战,斩杀不臣一万余,皆是违反大夏律令,私入宣府城的鞑靼、罗刹、高丽等国的乱匪。
荣国公世子贾琏将其统统斩首,于宣府互市之坊市外立京观,威慑万族……
“二哥,你又骗我!”
贾琮仰天悲呼,气得跳脚。
虽说林柏的求援信送到宣府时,他就有意南下帮忙。可那会宣府的事还没处理妥当,他还想善始善终来着。
贾琏却一再撺掇,催促他赶紧南下,合着是想让他离开宣府这个漩涡,骗他离开后开始跟那些鞑靼、罗刹、高丽等国的人算总账呢。
什么叛乱?什么不臣?琏二爷就是瞧着宣府的那些异族四处蹦跶念头不通达,想要一劳永逸而已。
这么威风的事不带他,还是不是兄弟啦!
贾琮抑郁了,攥着那份邸报蹲在火炉旁气鼓鼓,二哥还是拿他当孩子看,不想让他背锅……
抑郁自闭了好一阵,贾琮又活过来了。
反正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那就按二哥安排好的路继续走吧。
张正矩信中说保定府有大惊喜,还是先处理这边的事情要紧。
贾琮自闭了一会就恢复了活力,从三姐姐探春与宝钗这儿打听保定府的情况。
等黛玉闻讯从满城县回来时,他已经基本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
连续风雪兼程,就算是贾琮身强体健都差点扛不住。
昏天黑地的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才有了精神,腊月三十除夕夜,林柏、张正矩、贾琮、贺崇、黛玉、探春、宝钗七人汇聚安肃县中,既是一起过节亦是开碰头会。
城中四处鞭炮声声,七人举杯共庆。
吃完一顿还算丰盛的年夜饭,就算是简单的过完年了。
此处张正矩居长,又在满城县晃**了好几天,大致上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故而是最先开口的。
“不只是满城县,整个保定府,甚至京畿各州县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林柏也没有了方才庆贺新年的轻松,肃穆应道:“张兄说的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些日子已经有好几人给我来信了。”
来信干什么?还用说吗?威逼谈不上,但总在明里暗里的暗示利诱他离开。
上至京城,下至地方,有的人他连见都没见过。
好在他弄出来的人设替他挡了不少压力,把满城县的水搅浑后,趁着年节跑路了。
要不然再呆下去,利诱不成,十有八九就该等来威逼甚至是刺杀了。
贾琮了解的还只是皮毛,故而他没有插话。
黛玉点了点头,将自己这边查到的也讲了出来。
“……三哥搅浑了满城县的水,倒是让我看清了一些事。满城县县令樊必应该也是个傀儡,此事的背后之人,与太原闫家脱不了关系,我怀疑是晋商在背后捣鬼。”
张正矩永远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轻摇折扇,微笑说道:“殿下说的不错,但殿下还是想的太浅了,晋商也是傀儡。”
“张先生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人?难道是某位王爷?”
别说是黛玉,就是林柏、贾琮等人都有些震惊。
晋商虽然在之前被朝廷斩去一半,但留下来的家族,也是不能忽视的存在,背后站着数位朝廷大员、封疆大吏。
林柏与黛玉之前还猜测,是不是某位朝廷大员参与了此案,不想张正矩的意思是,真正的背后之人,地位更高、能量更大。
张正矩摇了摇头:“不,就算是有皇室宗亲有关,那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背后是某个极为强大的团体。”
话说一半,张正矩将目光转向一旁认真倾听的贾琮:“伯爷可还记得壬辰科的芙蓉膏一案?”
团体?
林柏等人还未反应过来,贾琮的脑中却灵光一闪。
“南边那群人?”
“不,南北合流,在下说的是整个大夏,所有不想朝廷施行新政,触及到他们利益的人。”
嘶!
众人皆是深吸一口凉气,屋子里的几人都是顶顶聪明之人,哪里还不清楚张正矩所说的意思。
他们开始反击了!
只听张正矩一条条开始分析:“若女子学堂爆出大案丑闻,义务教育的推行会如何?特别是女子入学之事?”
“要知道科举初现时世家可没少使绊子,如今的义务教育就是当初的科举,挖人根基岂会一帆风顺。”
“他们原本的打算在下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案子的出现是个意外,他们的打算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个案。积聚越多,爆发时的破坏力越强,幸亏殿下偶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若不然……”
若不然等到积聚到一定程度,爆发时恐怕将危及整个义务教育的推行。
哪怕这件百年大计之事将惠及整个大夏,让元祐朝的君臣名垂青史,仍旧阻挡不了群情激愤,只能废除新法以求安稳。
毕竟求稳,所谓的中庸之道是历代治国的惯例。
贾琮沉声问道:“张先生查出来到底是谁在主导此事了?”
“没有,但快了。”
张正矩举起茶盏,朝着东南方向的满城县遥遥一敬,意有所指的笑说:“这就要看咱们的樊县令什么时候死了。”
……
元祐九年的新年,樊必觉得过的还算安逸。
那个烦人的监察御史总算离开了,虽说走的时候气急败坏,自己这一任的大计考核恐怕有些悬,但他依旧很满足。
只要林柏不去碰女子学堂之事,一切都好说。
至于说停驻安肃县的林氏女,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动静,看来这一关是躲过去了。
当初猪油蒙心收了闫家的银子,拜在代王府门下,如今却要给代王府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咚咚咚~
管家送来一封书信,樊必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他心中一凛,吩咐管家出去守着,这才拆开看了起来。
“樊必,本世子要的美人呢?还不快快送来。上次本王去你那玩,你安排的不错。不过那丫头年纪还是大了些,这回安排几个七八岁的美人吧……”
真是畜生!
樊必暗骂一句,却不敢不从。
那是亲王世子,他得罪不起,而且他如今已经被拖下水了,不想死就只能照办。
好在林柏已经离开,现如今满城县风平浪静,等过了年女子学堂开学,他就让人挑几个长相清秀年龄幼小些的丫头送去太原。
唉,也不知道这代王世子刘侃怎么会这么变态,竟然喜欢女童……
就在樊必头疼时,张正矩正给众人安排任务。
“樊必绝对活不过这个新年,伯爷该出发了。在下已经让龙禁卫死死盯住了那些女子学堂的学生,伯爷到时候跟着她们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林御史,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闹,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保定府都乱起来。只有这样,水底的鱼才会冒出头来。”
“至于殿下,京城那边肯定也会有动作,等到伯爷那边追查到幕后真凶,就需要劳烦殿下回京打嘴仗了。对了,殿下的表哥宝公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
樊必虽然恼火代王世子刘侃的荒唐变态,但他早就上了代王府的贼船,只能吩咐心腹赶紧去挑选合适的人选,准备送往太原。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心腹惊惧来报,除夕夜城中有六家姑娘丢失,具是女子学堂的学生,年龄皆在六至九岁之间。
樊必当即就脑中轰鸣作响,他只是坏,不是蠢。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大骂道:“卢震狗贼,你敢算计老子!”
心腹试探性小声问道:“老爷,要不要小人去城外庄子看看情况?”
“唉,不用了!”
樊必突然变得颓废起来,大怒之后反而笑了。
他苦涩的摆手道:“若我没有猜错,卢震已经离开了,我已经成了他们的弃子。这群吃人的豺狼,只要嗅到一丝危险就会立刻断尾求生,可笑我之前还替他们谋划……”
“那……”
心腹的脸上露出了惊惧,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犹豫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老爷,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太太跟公子还在蔚州老家等着您呢。”
这话就像是催化剂,重新点燃了樊必心中的不甘与怒火。他突然抬起头来,眼中的愤恨之意极为浓郁。
“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就这么留在这等死。他们吃肉咱们喝汤,凭什么让咱们当他们的替死鬼?”
樊必原本还算儒雅的脸逐渐扭曲了起来,起身在书架上摸索了好一阵,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木匣,冷笑道:“阿二,你跟了我二十年,我现在唯一能信的就只有你了。咱们能不能活着,就靠此物了。你现在就带着这个匣子去安肃,将他交给文安……”
噗!
话音未落,原本正恭敬接过木匣子的阿二突然狞笑起来。
屋子中闪过一道寒光,樊必只感觉喉间一疼,他就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了……
“老爷,主子请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