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账东西……”
“皇爷爷消消气,荣国侯如此做也是为了不让父皇为难……”
“我也骂你爹!”
“啊?”
刘弘捧着茶水,正准备递过去让老爷子消消气,不想老爷子骂的不是贾赦。
只见太上皇接过温茶一饮而尽,嘭的一声就将茶盏砸在了地上。
刘弘看着破碎的瓷器碎片,嘴角抽了抽:二百两没了!
老爷子润好了嗓子,继续大骂起来:“你爹这个混账,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逼得恩侯那小子不得不回来……”
“皇爷爷,这事不怪父皇。周阁老有说过调荣国侯回京,父皇并未同意,只是将此事搁置再议。”
刘弘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老爷子更气了。
“议个屁!”
只见太上皇将桌案拍的啪啪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那是什么地方?离京城万里之遥,为了将其打下来咱们牺牲了多少将士?真以为打下来就没事了?南疆人之悍勇,别人不知道你爷爷我清楚的很。没了贾恩侯在那坐镇,三五年就能乱成一锅粥。”
老爷子打了一辈子的仗,对周边那些藩国比谁都了解。
别看南疆诸国皆是小国寡民,但在能在瘴气弥漫之地生存下来,自是极其悍勇。
两年谋划才堪堪征伐成功,四处的反抗都还没完全平定呢,就又玩文武相争这一套,是嫌大夏的勇士死的不够多?
糊涂!
还有皇帝,此事也是能拖的?
但凡不能快刀斩乱麻,京城明天就能传出有关贾家的谶语,过几天贾恩侯就能在南疆登基称帝,北伐京城了。
看来老四在战事方面差老大太远,还是得多操练操练。
唉,朕怎么就这么难?快古稀之年了还得操心儿子的事。
太上皇气归气,该操心指点还得压下火气去指点。
“你去告诉你爹那混账,若不想南疆生乱,就让贾赦继续呆在南疆,至少两年内他不能动……”
“父皇,儿子已经写好了密信,随敕封的旨意一道送去南疆。儿臣打算让贾赦兼领南疆大都督,坐镇南疆,以防不臣之人作乱,还要防备西洋夷人。”
刘恒走进皇极殿时,老爷子就没给他好脸色。
哼!
“老四,这不够!”
老爷子看向刘恒的眼神中满是嫌弃,这个儿子平日里看还是合格的,怎么碰到战事就优柔寡断起来了?
刘恒也明白自己在战事上的短板,忙拜下请教:“还请父皇指点迷津。”
“你呀你,还没明白这件事若处置不好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老爷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刘恒顺势坐下认真听训。
只听太上皇问道:“周炯这老小子为何要想着调贾赦回京?”
刘恒试探性的回道:“儿子以为,周炯是在担心南疆天高皇帝远,贾赦起了不该有的野心……”
“放屁!蛮荒野人之地当个狗屁国王,哪有大夏的国公爷舒坦?你当贾赦是傻子不成,他一家老小可还在京城呢。周炯这是担心武勋中再出个贾代善,压得他们文臣抬不起头来!”
眼看贾赦一次灭三国,封公在即,周炯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曾经压制内阁四十年的荣国公贾代善。
太平时本是文臣治世,国朝怎么就出了个贾代善呢?
屁股决定脑袋,周炯是个正人君子不假,可他是文官之首,自然要为文官的利益考虑。
昭武年有个贾代善,内阁首辅都被其压得死死的,元祐年绝对不能再弄出个贾恩侯来。
“老四,你要记得一件事。文臣的势力壮大往往是在不经意间,而武勋的实力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皇家不应该与士人共天下,武勋才是皇家的根本。”
太上皇殷殷教导,刘恒虽说对此言不是很同意却也没有反驳。
“张岳年纪大了,剩下的那些人做不了大夏的军神。你需要一个能威慑文臣的武将始终站在你这边,这样才能让大夏的武将不至于出现三品大将跪拜五品文臣的可能。”
只听老爷子继续说道:“贾赦是当初我给你大哥培养的,他的性子你也清楚,只要你以诚待他,荣国府就会始终忠于你。皇帝的手中不能没有刀,明白吗?”
刘恒对这一点还是赞同的,荣国府的人的确好用,无论是贾赦还是贾琏、贾琮,甚至是宫中的元春,都是指哪打哪,含糊都不含糊一下。
“儿子已经让内阁拟旨,晋贾赦荣国公位……”
“不够,你要把自己的态度表明,让朝中想要打压贾赦的人都把嘴闭紧了。三人成虎,有时候流言多了,你自己都会动摇。”
太上皇虽然没有说得太明显,不过刘恒还是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杀鸡儆猴,用铁血手段遏制住这股歪风,也算是给贾赦、给在外征战的武将们一个交代。
“儿子懂了,这两日就挑几个跳的厉害的,给武将们一个交代。”
……
朝中的争斗事实上从未停止过,哪怕如今的朝堂可以说是众正盈朝,依旧有着各种各样的奇葩争斗。
皇帝等了两日,果然有不少文官找各种理由弹劾还在南疆的贾赦。
杀降之事虽然在邸报露布上没有提,可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好几名御史借此弹劾贾赦,甚至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弹劾贾赦头戴王冠,身着黄袍在南疆称孤道寡。
这一下直接激怒了本就想要发作的皇帝,大朝会时,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连贬数名御史,更是当庭宣布了自己对南疆之事的处置。
征南大将军、荣国侯贾赦有灭国之功,敕封其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荣国公,特赐子孙袭三代始降。另授左柱国、升授特进光禄大夫。
并加封贾赦为南疆大都督,主持南疆诸州府军政事,赐天子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将士们为国征战流血牺牲,尔等却在背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抹黑他们,可耻!今后若再有人敢疑恩侯,朕定斩不饶!”
皇帝一口气贬了数名御史,以雷霆之势刹住了歪风,更是震慑了想要浑水摸鱼的有心人。
周炯眉头紧皱,沉着脸回到了内阁值房。
虽说今日皇帝没有明言,可那几名弹劾贾赦的御史是他私底下安排的,内阁诸人知道,皇帝也知道。
他明白,皇帝在大朝会上说的那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难道老夫猜错了?”
……
“大相公还是想茬了,陛下的心胸……呃,怎么说呢?陛下对大舅兄的偏爱真是令人羡慕。”
林如海原本想要说皇帝心胸宽广,不过一想到今天被贬官的那几名御史,以及那句明晃晃的警告,最后还是改了口。
“南疆那地方老夫曾数次出使,那里不缺喂不熟的白眼狼。贾赦在南疆还能暂时压住,他若现在回来,不知要出多少乱子。”
夏令行悠悠然品着茶,乐呵呵的说道:“陛下要的是南疆真正归附,周阁老呢,他以为陛下要的是皇位安稳。周阁老想要做第二个魏文正,可他的大局观还差得远呢。咱们的这位陛下,信一个人时,那是真掏心挖肺的好啊!”
林如海拱手请教,问道:“老师,此事会不会影响到内阁?新政才起了个头,这会中枢可乱不得。”
夏令行摇了摇头:“不会,陛下也只是警告一下周阁老,至少三年内,周阁老的首辅之位不会有变。”
林如海闻言心中暂安,内阁次辅夏令行是他的会试座师,两人可是有师生之谊。
他可不想座师这会接替周炯的内阁首辅之位,那可是给新政背锅的位置,一般人是真的遭不住。
先苟着发育吧,等徐晋把清丈土地的事弄完了,新政的阵痛过去,再让老师上位,正式开启变法大业。
“哦,对了……”
林如海从袖中掏出一沓厚厚的奏疏,递到夏令行跟前:“这是学生草拟的南疆方略,您看看。学生以为,想要收服南疆百姓的民心,离不开大军威慑,但亦要推行教化,而且要从现在就开始……”
……
贾琮在抵达昌平后,第二日就前往牛耿家中拜访。
昌平州共有镇国公府四房族人,牛耿这一支最为显贵。其父牛昌如今在宣府任四品佥事,其母是京畿大儒苏正达的女儿,这也是牛耿能年纪轻轻就中了院试的原因。
要不然就老牛家的读书天赋……啧啧……看看牛犇、牛莽就知道了。
牛府占地面积可不小,父祖皆是高品武将,在昌平城置办下了四进的大院子。
亲兵还未敲门呢,贾琮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嘭!
“我艹!手搓核弹?”
贾琮忍不住爆了粗口,因为牛府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随后是一阵烟雾升起……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地动啦,快、快、快跑!”
“妈妈救我,好可怕!”
不等门子反应,贾琮一把将其推开,吩咐身边的亲兵:“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肯定是伤了人了,赶紧去请大夫,通报州衙安抚周边百姓!”
不用怀疑,这动静肯定是火药搞出来的,而且比大夏当下威力最大的火药还要强。
贾琮还未绕过照壁,眼前就出现了一大群人。几名仆人抬着一个浑身黑乎乎丢了半截手臂的人涌了过来,嚷嚷着要送人去医馆。
开什么玩笑,这么重的伤还抬着颠簸去医馆……
“停下,把人放下。阿沅,赶紧去消毒包扎!”
贾琮今日没有穿戴官服,可依旧是金冠玉带贵气十足,一声喝止让原本乱糟糟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亲兵贾十沅是贾琮身边医术最高的人,而且最擅长的就是外伤救治。
听到贾琮的命令后,立刻上前查看那人的伤口。
“将主,属下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热水、烈酒、干净的布……”
“还愣着干什么?就听这位大夫的,赶紧去安排!”
这时照壁后走出来一个黑乎乎、头发卷曲的人,顾不上打听贾琮等人的身份,催促身旁的人。
虽说看不清这“黑鬼”的长相,但贾琮差不多能肯定,此人正是今日他过来拜访的正主,牛府少主人牛耿。
“牛耿?”
“正是在下,不知是哪位贵人当面?”
牛耿甚少进京,更没见过贾琮真面,自然不知道他面前站着的是二圣的“亲儿孙”、永丰伯贾琮。
贾琮拱手回礼:“荣国府贾琮。”
啊?
牛耿黑漆漆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不过骤然张大的嘴巴还是显示出了他的震惊。
顾不上寒暄,贾琮让贾十沅顺道给牛耿做了简单的检查,也不知是不是这厮运道好还是“祸害遗千年”,方才手搓“核弹”的牛耿竟然只是熏黑了脸烧焦了头发。
“丹炉炸时,我就是躲在这里才逃过一劫。”
贾琮看着倒塌的房屋中露出的一尊铜鼎,嘴角抽抽。
这厮真是命大啊,拿火药炼丹,丹炉都炸了,他竟然因为那方铜鼎保住了小命。
就是可怜了那个仆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你哪里来的火药?这可是朝廷管制的禁物,难道是你爹给你偷偷给的?”
牛耿匆匆用凉水洗了把脸,顾不上收拾,小心翼翼的站在贾琮身后半步。
听到贾琮所问,牛耿苦笑道:“家父哪里会给学生这些,这都是学生平日里一点点攒出来的。原本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炼出书中所记载的金丹,没想到竟然给炸了。”
“废话!那是火药,一点就着的那种。你竟然拿火去烧,还在密闭的丹炉里,作死不是这么作的!”
贾琮真不知道这群“科学怪”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拿着一本不知作者、不知朝代的古籍,照着上面的只言片语去炼丹。
敬大老爷都没这么干过!
贾琮接过牛耿递来的古籍随意翻看了几页,上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炼丹之法。
什么龙骨、凤胆、硝石、硫磺……
嘶!这是炼丹?
嘭!
贾琮将那古籍直接扔进了还在燃烧的屋梁柱子上,牛耿忍住了去捡的冲动,惴惴不安的站在贾琮身旁不敢说话。
“荒唐至极,那玩意炼出来的丹只会吃死人,不会让你成仙的!”
被贾琮训斥的牛耿惊讶的抬起头来,诧异的回了一句:“学生也没想成仙啊,学生只是听说这本书中有个丹方能炼出三昧真火都烧不化的金铁之物,想要炼出来用在学生的蒸汽锅炉上……”